我開始往他的方向走去。該死,我為什麼今天穿了一雙這麼高的鞋子呢?害我怎麼走也走不快;等等我啊,我在心里吶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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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地上了他的車。我才一系好安全帶,就發現車內的座椅是那種令人看了很舒服的淡褐色,和它黑色的外觀成了強烈的對比。
「真是不好意思,又要麻煩你了。」
「一點都不麻煩,這純粹是舉手之勞,請你不要再跟我道謝了,不然,我們一路上就得一直說著‘謝謝’和‘不客氣’下去了,這樣的話題,有點無聊不是嗎?」
我笑了笑,這倒也是,我便開始在腦中找尋合適的話題。沒想到我嘴巴還沒開口,胃倒是搶先抗議了起來,發出了饑餓的警訊,那咕嚕咕嚕的聲音,我打從心里感覺會被他視為是非常不雅的舉動,卻劃開了我和他之間不甚熟識的陌生,我看到他嘴邊揚起了淺淺的笑。
「這樣吧,我們先去吃個飯。」
他優雅地轉著方向盤,一個轉彎地切進了大馬路。
我原本想說「不用麻煩了」,但一想到諸如此類的話我已經在他面前講了好幾次,突然之間語塞。
「我也餓了,我們就吃個簡單的午餐吧,我知道你公司附近有一家餐廳,東西還不錯。」
「那就讓我請你吧,看在你今天幫了我那麼多忙的份上,好嗎?」
他的視線仍舊停留在稍嫌擁擠的路上,只說︰「下次,再讓你請吧。」
「麻煩給我一個烤雞三明治,面包要全麥的,內夾瑞士起士、烤過的紅洋蔥、生萊和蕃茄,不要放美乃滋,芥末和蕃茄醬少量,加上一杯可樂,謝謝。」
我看著那個服務生拼了命地寫,果然,我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止在穿著上有潔癖,連吃東西都是,誰嫁給他誰倒楣。
「那這位小姐要用點什麼?」他看著我,一副等著我給他出難題的樣子。
「跟他一樣,請你把飲料換成美式咖啡就好了。」
看著服務生離去的背影,我給了他一個微笑,沒有要在這上面做文章的打算。
「你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吧?」沒想到,他自己倒先提起來了。
「你要听真話還是假話?」
他一听到我這麼說,兩個原本就很有神的眼楮這下子瞪得大大的,「真話吧?」
「你會這樣問,就是你覺得自己很奇怪,就算我客套地說︰‘不會,怎麼會呢?’然後再陪上一個掩飾用的笑容,對你來說也沒什麼意義,是吧?」
我故意頓了一下,趁機觀察他的表情,「我想,你只是對某些自己很注重的東西有所堅持而已,所以你自己覺得好就好了。」
他靜靜地听著,似乎在思考我說的話似的,「沒想到你這麼豁達。」
「沒想到你這麼龜毛。」
啊!我慘了,話說得太快了……這下子完蛋了!
「哈!哈!」
湯旭名笑了起來,沒想到居然被一個比他小的女人說成龜毛。
「對不起!對不起!我話說得太快了,我的壞習慣,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繼續笑著,只是用他的手勢讓我知道他完全沒有在生氣的意思。在他好不容易笑完之後,香噴噴的食物也剛好送了上來。
我雙手捧起了那個看起來很美味的大漢堡,滿意地咬了一口,還真的很好吃,下次我也要這麼叫。
「很好吃吧。」
我只能猛點頭,嘴巴……沒空!
湯旭名堅持送我到公司門口,我才一開車門,左腳才一踏到馬路,我就看到經理正好朝我的方向看過來,糟了。
「……」慘了,我第一句話要說什麼呢?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吃完飯回來了,今天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沒有,請你不要這麼說。」
我緊緊地跟在經理的身後,剛好趕上上樓的電梯,在這種時問整個箱子里只有我和他兩個人,左看右看之後,我開了口,「經理,有件事我想跟你提一下,因為個人因素,我想在兩個星期之後離職。」
我心里知道這不是個提這種事的絕佳場合,但要我在那坐滿了人的辦公室里說,我更做不到。
「你想清楚了嗎?」
我點點頭。接著用余光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表情,盤算著他可能會說的話……「當!」的一聲,兩扇電梯門準確地滑開,我只好跟著他走出去。
「兩個星期是吧。我知道了,真是可惜,我們部門留不住你。記得,大家繼續保持聯絡,以後說不定還有共事的機會,不是嗎?還有,這段時間內,希望你還是把份內的工作做好。」
「我會的。」
我說得很大聲,嘴巴上跟心里都是。
★★★
幾天下來,我忙著把手上一些工作慢慢地收尾,我做得特別仔細,免得日後落人話柄,被說成做事零零落落,交代不清就跑了。
同事已經都知道了我將離職的消息,是經理當眾宣布的。其實,大家對我的態度並沒有明顯的不同,只是有一些新案子他們會轉找其他人幫忙,我當然明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每一個人都有私心,當然不希望我幫他們做事做到一半就走人,害得他們進度受到影響,在美商公司做事,還是業績重要,還是數字比較容易說服得了人。
看著大家還是跟往常一樣忙碌,甚至有更忙的趨勢,我反觀自己,突然覺得有點失落。
日子一天天接近聖誕節,不過,倒是公司一年一度的聖誕節派對先到了。
我穿了套銀色的合身長禮服,和件同套的長袖外衣,下了計程車之後,我小心地留意著裙擺爬著台階,慢慢地走進了公司附近的飯店。
我站在吊著水晶燈的大廳里,奇怪?人咧?
因為部門里的男人多結了婚,單身的也都會帶盛裝的女伴來,所以我也不例外,乖乖地找了個護花使者。去年,我就是固執地一個人來,發現落單真的不好玩,這種正式的場合果然還是應該要攜伴參加才對。所以,前幾天在統計參加人數時,我在徐宇恩的同意之下把他的名字列了上去。
我撥了徐宇恩的手機,「你現在在哪?」
「曼君,對不起,我可能去不了。」
不好的預感一口氣涌了上來,我試探性地問︰「怎麼了?」
一陣沉默之後,他才欲言又止地說︰「我剛剛接到小雪的電話,她出事了,她的車被人撞了,現在人躺在醫院里,對不起,我沒辦法去找你了。」
「你去看她是應該的,你放心地去吧,反正我一個人在這里也沒什麼關系,真的。」
「那我再跟你聯絡。」
他干脆地掛了電話,讓我連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說真的,對于他這樣的表現我一點都不感到驚訝,這一切,還看不清楚的一直只有徐宇恩而已。
因為徐宇恩的缺席,我座位的旁邊是空的。
舞池里的雙雙對對在布置得很聖誕的空間里移動著,我也跟著他們移動著,不同的是,我是走到另一頭的長餐桌,慢條斯理地挑著沽滿了巧克力的新鮮草莓,不拿還好,一拿就拿了一堆。
我邊看著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邊打發時間地吃著既甜又苦的點心,邊看著那些平日不太裝扮的女同事今晚的明艷照人。對于因職務上的關系常要出去拋頭露面的我來說,上妝和打扮是必須,自己每天出門前涂涂抹抹出的一張臉,自己早就看膩了,根本毫無新鮮感可言,但那些平常慣了的女人一打扮起來,果真個個令人驚艷,我呢?跟她們比起來,可就沒那種「變身」的效果啦!我充滿興致地看著她們的身影,竟看得有點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