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邑?滴酒不沾的自己實在是無福消受。
雙手端著禮盒徑直向走廊那頭的人家走去。
輕按了三聲電鈴。沒有回應。
再耐心地按了三聲,仍是沒有回應。
難道不在家?
從自己入住至今,昨天也是頭一次見到這位鄰居。她除了上班下班幾乎從不出門,而他似乎也鮮少在白天出現。
思忖間,面前的門已不知何時由內打開。門後之人面帶溫文之笑,一雙眸定定落在解瓷身上。
解瓷架了架鼻梁上的眼鏡,與他四目相對的剎那,不由心下暗嘆,好漂亮的一雙褐瞳。那樣溫和而深遠,如古井般使人輕易沉溺其中。
「陳先生是嗎?」解瓷微撇頭,故意避開那雙一觸到就會失去方寸的瞳。由那淡雅清新的味道猜出他正是自己的鄰居,陳均窯。
「是。」他微笑著應道,聲音同昨晚一般的友善而親切。
「我想……這個,我不能收。」將禮盒徑直塞入他懷中。
陳均窯深眸中閃過一抹異色,聲音仍是和煦如風︰「是禮物不合心意?」
他這麼篤定自己不喜歡這份禮物?那既然知道自己不喜歡,又為什麼要送呢?
「我沒有喝酒的習慣。」淡然一笑,自己都奇怪為什麼要去回答他的問題。
「禮物不收,至少進來喝杯茶吧。」他友好地建議,像對熟稔的老友一般。
原該拒絕的,她對茶並沒有太大的興趣,頂多也就是喝喝花茶,可是喉間已先大腦一步給了回應︰「嗯」。
一進門,那滿眼的紫完全出乎了解瓷的意料之外。他的家竟然是紫色調為主的。
紫色看著浪漫華麗,卻很難掌握好分寸。淡一分,不及粉色來得暖人;濃一分,又比紅綠更為艷俗。但設計師顯然是個調色高手。乳白色窗紗與落地的紫絨窗簾那樣的高貴而聖潔;客廳一隅,紫紅釉的瓷制花瓶中懶散地斜著幾枝白玫瑰,風情萬千;而玻璃茶幾旁那紫金色的包邊又是那樣時尚質感。
「你隨便坐,我去沖茶。」陳均窯邊招呼解瓷坐下,邊隨手將干邑放在茶幾上。
解瓷在臨窗的沙發坐下,怔怔望著那紫紅釉的瓷花瓶出神,眼前冷不防閃過一抹不相襯的寶藍色。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土鱉。」慵懶的聲線滿是不在乎。
解瓷冷冷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一身藍絨休閑服,一條隨意系著的領帶,雙手正閑閑插在寬松的褲袋內。他很帥,帥得有些過分。不過就那聲「土鱉」便知不過只是徒有其表罷了。這家伙應該也是昨晚那群旁觀者之一吧,因為昨晚沒戴眼鏡,所以完全沒法將眼前這人與記憶中那模糊的一團團對號入座了。
玩味的褐眸閑閑對上她一臉的冰冷,扯出一個壞笑來。
「茶來了。」陳均窯的及時出現,打破了客廳的僵局。
解瓷淡然接過茶,卻在看到杯中內容時,展顏一笑,「原來是請我喝柚子蜜茶。」
「讓你失望了。除了這個和咖啡,家中也只剩酒可以招待人了。」陳均窯抱歉地說道。
「哪里,剛才還在擔心自己對茶沒什麼研究,會出丑呢。」柚子蜜茶?她注視著杯中那一片片橙黃的柚片,心中生出淡淡的暖意。
「那你拿什麼招待我這個客人?」一直倚在電視櫃旁的人,斜睨著陳均窯,懶懶地問。
「已經醒了?以為你還要再睡一會兒呢。」陳均窯將手中的咖啡杯遞給他,「喝這個吧。」
扯了扯銀色的袖扣,卻並沒有接過杯子的意思,「呵,你忘記我秦硯聲是無酒不歡的了?」
秦硯聲?解瓷放下手中的杯子,雙眸透過玻璃鏡片打量著那個吊兒郎當的家伙,腦海中閃過昨晚那句戲侃———
「人家是醉釣美人魚,今天秦硯聲可是醉戲土鱉了。」
原來眼前這個慵懶的家伙就是昨晚那個借醉強吻自己的人!
那樣銳利的直視,秦硯聲似乎也感覺到了。揚眉對上她眼中的不善,唇邊笑意未減。那笑,滿是嘲弄和促狹。
陳均窯察覺出氣氛中的不融洽,正想開口調解,卻沒想到眼看著朝解瓷走去的秦硯聲突然調轉方向,手伸向了茶幾上的禮盒。輕巧地翻開盒蓋,一把拿起那瓶琥珀色的酒來,褐眸中的光芒隱諱難測。
「硯聲,你昨晚喝得夠多了。」陳均窯在解瓷對面悠然坐下,抿了口咖啡,淡淡道。
「昨晚那些算什麼?」修長的手指沿著瓶身緩緩下移,「這才是我想要的。」
「酒鬼。」解瓷冷哼著。難怪昨晚他會那樣放肆了,原來根本就是個嗜酒如命的家伙。
褐眸沉沉注視著她,半晌,才頗為遺憾地搖頭輕嘆︰「你就算戴了眼鏡,還是分不清魚目同珍珠。」
這樣直接的嘲諷,解瓷當然听懂了,悠悠呷了一口柚子蜜茶,「合我心意的就是珍珠,不合我心意的就是魚目。」
秦硯聲笑而不語,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瑞士軍刀來,擅自替那瓶干邑開了蓋。
真是太張狂了。那瓶酒怎麼說也是陳均窯送給自己的,這男人有什麼權利一聲招呼也不打就開瓶了。
「不用理會他,他就是這樣的。」背對秦硯聲的人溫和地喝著咖啡,似乎早已習慣了秦硯聲這樣的反客為主。
「均窯,酒杯在哪里?」聲音是自廚房方向傳來的。
「抬頭,第三個櫃子里就是。」
廚房里很快就傳出器皿碎裂的聲音作為答復。
黑色的眸並沒有因此而生出任何波動,仍是一汪溫和。
「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呢?」喝了口杯中的咖啡,他微笑著問。
「我嗎?你叫我Karen就好。」輕捋著耳際的碎發,她下意識地維持著與陌生人之間該有的生疏。
「我是指,中文名。」他抬眸,黑色的眸幽深得見不到底,那樣徐徐的語氣,雖然听上去是柔和的,但卻分明是不容搪塞的。
「解瓷。」她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一觸到那雙黑瞳,便完全沒了方向。
「解瓷?」他放下咖啡杯,眼中閃過一抹驚詫,「瓷器的瓷?」
「嗯。」她點頭。知道他此時的感覺一定與自己頭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時是一樣的。
第1章(2)
那就是———「怎麼會這麼巧……」黑眸中滿是疑惑不解。似乎不太相信會有這樣的事。但很快,又釋疑地笑嘆道,「其實,也是正常的。人名嘛,什麼字不會有呢。」
「是啊。」解瓷笑應道。心中卻知道真的是巧合。兩人的名字看來都應到那個上面了。
「剛才真是失態了。」他輕笑,「只是如果我是女孩子,可能就和你同名了。」
「啊?真的嗎?」錯愕地反問著。因為心里也正好在想著同樣的話。
當發現陳均窯有些不解地望向自己時,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
「其實,我爺爺是個古董愛好者。听我媽媽說,在她懷我時,爺爺就擬好了名字。若生男,取名均窯;若生女,取單名一個‘瓷’字。」她用手捂著微燙的臉,不好意思地解釋著自己反應過度的原因。
陳均窯愣了半天,突然爆出一陣爽朗的笑來,「要不是你姓謝我姓陳,我真懷疑我們倆的爺爺是一個人了。」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迷均窯瓷器迷到無可救藥了。」
解瓷話一出口,兩人不禁又是相視一笑。原本因不太相熟而始終存在的少許尷尬也因為這份巧合而徹底消失不見了。
「哇,真有你的,冰山土鱉都能逗笑。」不冷不熱的嘲諷聲再次攪冷好不容易暖起的空氣。
陳均窯見解瓷倏地冷下了臉,唇邊的笑意也漸漸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