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是否極泰來。現在兩個人不都好好的沒事嗎?」李祥祥頗為感慨地望向陳子慧。
「嗯。」陳子慧回望向李祥祥,深深地點了點頭。
「來。隻果時間到。」在三個人談論那天的往事時,何念已經削好了兩個隻果分別切了片擺成兩碟,分送到兩位老導演面前。
武靖宜旁觀著兩位老導演開心地接過隻果,帶著笑吃了起來。三人間的融洽默契讓她感覺自己像是到其樂融融一家作客的外人。
「這個給你。」一個甜橙被拋向正想得出神的武靖宜。
「哦。」連忙接過空中那個朝自己飛來的橙子,沖那個正笑望著自己的人謝道,「謝謝。」
「不用謝。這水果本來就是你買來的。我只是借花獻佛。」何念沖武靖宜咧唇一笑,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齒來。
武靖宜在病房坐了很久,一直到值班醫生來巡房,她才和何念陪著李導演返回了他的病房既而告辭離開。而在陳導演病房的整個過程中,何念都一直安靜地在一旁坐著,三個人談論那些圈內的事情時他便沉默地聆听,當三人談完之後,他便時不時說些見聞逗逗兩位導演的開心。在她告辭時,他也跟著站起了身。
第4章(1)
她沒有刻意等他,他也沒刻意跟上。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電梯處,等電梯時,又變成了並肩的狀態。
電梯來時,他仍是按著按鈕讓她先進。電梯到達後,他按著按鈕請她先走。
「你去哪里?需不需要送你一程?」當兩人沉默著走到住院部大門口時,武靖宜忽然先口問道。
「如果不麻煩的話……」
「我既然問了。當然不會覺得麻煩。」武靖宜打斷何念,「走吧。其實我也有些事想問你。」
何念望著那個強勢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真的很「反感」這個霸道的女人,可是卻又很好奇她究竟想問自己什麼。
「你天天都來看陳導和李導?」武靖宜在車子啟動後,冷冷問出了自己的第一個疑惑。
「嗯。反正醫院離我單位近。」何念打量著車內的布置,或者說是打量著這個一塵不染卻連半點掛件擺設都沒有的車內環境。這還真不像是輛供女性專用的轎車。
「目的呢?」她接著問道。
「目的?」何念對這兩個字非常不解。環顧車廂的眼神也定定落在那個正從容駕著車的人身上。
「別告訴我你天天去醫院探望他們,只是因為太閑了。要知道電影院或是茶坊都是比醫院好上幾萬倍的休閑場所。」她感覺到了他的注視,卻並沒有分神去看他。
「呵。」何念低頭一笑,「其實我早就料到了。說真的,你要是不讓我尷尬一下,我反而倒會覺得有些奇怪。」
她抬眼看了看後望鏡中倒映著的那個面帶嘲弄笑容的人,平靜的面容微現波瀾,「別說的那麼委屈。每次真正尷尬的人是我才對吧?第一次見面,你在完全可以表明自己身份的情況下,卻任由我誤會你是個裝修工人而不作解釋;然後在我給你名單的那次,你又很義正言辭地就信任問題狠狠教育了我一番;上一次,被你看到我恐血癥發作的狼狽模樣……」
當武靖宜由後望鏡無意中瞥到何念那雙深瞳正饒有興趣地望著自己時,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得太多了。于是聲音戛然而止。
「看來武小姐對我已是諸多不滿。如果我不再快點將誤會澄清的話,那勢必又要累積新的不滿了。」何念眼神穿過武靖宜,望向她側面窗外的街景,沉著聲道,「如果說我天天去醫院是沒有目的的話,那絕對是假的。我去醫院的原因是,我真的很同情那兩位老人。」
同情?他竟然同情那兩位老導演?他在說笑吧。他們倆所擁有的財富和地位,是多少人拼得頭破血流都無法企及的。
何念沒有看到武靖宜臉上那些反應內心的變化,一雙深瞳仍然望著窗外流動的景色︰「第一天偶爾想到要去看看他們卻看見一屋子的人,一撥接一撥,完全不顧他們是否需要休息,將病房擠得滿滿的,禮物堆了半間房。可是每個人平均停留的時間都不超過半小時。接著,來的人一天比一天少,那些人即使來,也是敷衍性地詢問一下健康之後便急于獲得老人的幫助或是提出各式各樣的請求。每次來人,他們眼中都燃起期盼,可是人走時,他們那雙心灰意冷的眼神我覺得都能殺了我。我不懂什麼藝術更不懂什麼所謂的圈內事,我只知道,這兩個為工作奉獻了大半生以至于孑然一身的老人沒有真心關愛他們的人沒有可以依賴的親友。而我恰巧又是個工作輕閑、盛了滿腔愛心無處釋放的人。我想我這樣說,你應該能夠明白了吧。」
武靖宜為他的話而倒抽了一口涼氣,轉頭時,正對上他那雙閃著悲憫的瞳,只這一眼,武靖宜忽然覺得整個世界一下子暗了下來,只有映在眼中的何念份外地明亮著。
「或許那也是我的將來。」她收回視線,剛才因他而微亂的心緒也重新被理順。
「你有選擇的權利,也有面對的義務。人生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來的。與人無關,與天無關。」那般淒涼的晚景卻被光鮮華麗所包裹著。想到得到表面的華麗就必須忍受內里的淒涼。
「你把命運看得太簡單了。這個世界完全不會按你的意志行事,想怎樣就能怎樣的是神而不是人。」面對命運時,沒有人有選擇的權利,卻都要承擔著面對的義務。所以才更需要把握機會、才更需要力爭上游。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承擔時更加有備無患。
「是你把命運看得太復雜了。你想用自己的意志去影響世界,這樣的人生怎麼可能不痛苦?你能影響的你能作主的由始至終只有你自己而已。人生是件太公平的事,你想獲得就必須付出。比如我想得到更多心靈的自由,我就勢必犧牲相當的物質的擁有。」他沒車沒房,最頻繁的娛樂方式就是看書看碟和沉思,餓時通常煮些面煎個蛋便應付了一頓。可是他很享受很滿足這樣簡單到極點的生活。
「可是值得嗎?為了看不見模不著的心靈自由而放棄了物質的保障,我想這樣的人整個社會都不會認同的。」心靈的自由?她還是比較傾向于在自己買的大房子里享受空間的自由。只有高高堆起的物質基礎才能讓人獲得真正的自由。
「如果得到了整個社會認同卻失去了自我的認同,那活著還真的有意義嗎?人生是個過程,這個過程不是用來累積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財富,不是用來贏得別人的羨慕和掌聲,這個過程是讓我們細細去體驗生老病死的變化並從中感悟每個不可逆回的階段的美好。」
「我們的確是兩個世界的人。」
「呵。的確是兩個星球。」
兩個人同時望向對方,半秒鐘後,彼此不自禁地露出笑來。
怎麼會讓自己遇到眼前這個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兩人心底同一時間發出感嘆來。物質對她來說是生命中最安全最重要的保障,失去它們她便一無所有;精神世界是他內心最遼闊的一片領土,即使失去一切他也不在乎,因為他早已是主宰自己內心的王者。
「你那天,怎麼會知道洗手間發生了意外?還有那些藥物,我不記得自己有讓你準備。」她將話題引回現實世界,那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