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忽然飄過悠揚的《歡樂頌》來。那熟悉的旋律……心下一蕩,竟然連哭泣都忘記了。
記憶的閘門被緩緩沖開。那明亮寬闊的大廳,那美到像是童話中才有的水晶鋼琴,還有那猶如陽光般刺眼的白衣少年。
著魔般走出房門、在樂聲的指引下緩緩下樓,走到最後一級台階處。腳,突然停住,不能再前行。
是幻覺嗎?那水晶鋼琴旁坐著的人,仍是那樣耀眼而軒昂。臉上那恬靜的微笑是練琴時才會有的陶醉其中的怡然。
曾經無數次,躲在紀家客廳的門柱後,偷偷看他練琴。那個完美的側面,是她年少時最美的回憶。她所有的期盼和等待就是在那時累積而起的。
若是這雙黑眸有一天能如看樂譜般專注地看著自己,若是這完美的笑容有一天能因自己而綻放,若是這修長的手指有一天能輕輕撫上自己的臉頰……她愛他。在懵懂還不懂愛的年紀就已經愛上了。
琴聲戛然而止。
「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低沉舒緩的聲音問得那樣溫柔,蓄意勾起她心底那些模糊而快樂的回憶。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不自禁竟然已經走到了琴邊。想躲是不可能了,所以只能故作冷淡地回著︰「太久的事,不記得了。」她怎麼會忘記,初次見面時他是那樣的盛氣凌人、高高在上,可又偏偏出眾得讓她移不開眼。
「也是。用拳頭砸琴的糗事,還是忘記比較好。」他微笑,修長的指輕輕滑過琴鍵,一串動听的旋律流瀉而出。
「我哪有用拳頭,只是想用手指踫一下罷了。」她月兌口而出,待發現他眼中的笑意,才明白自己上了他的當。
撇過頭,恨不得能咬下自己的舌頭。她的氣惱、她的郁悶、她的委屈都還郁積著沒消,怎麼可以又這樣傻傻地跟著他的思路去走。
「卓,冷戰這種事不適合你。」雖然說得風輕雲淡,可注視著她的雙眼卻太過認真。
「紀澤脈,你很過分。」
他吃定自己沒辦法對他不理不睬。這不公平。他知道自己愛他,他又是個精明干練的商人,他更是對自己的脾性一清二楚。所以即使他傷害了自己,自己也只能生生地忍著。
他笑著示意她在自己身旁坐下,「我今天免費做你的鋼琴老師。算是賠罪。」
「你要教我彈琴?」自己沒听錯吧。他說「賠罪」?這算是在向自己道歉嗎?
「是不是知道我很嚴格,所以害怕了?」看她還在猶豫,淡淡地拿話激她。
丙然,假小子的個性瞬間爆發,「我才不怕呢。」
說著,便挨著他坐下。
他垂眸,忍住了眼底的歡喜。
正當兩人間的氣氛剛剛有所緩和,他的手機偏偏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他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號碼,是齊叔。
罷想接,眼角掃到咬唇不語的人。很果決地,將手機翻過身,抽掉了內裝的電池。
她詫異地抬眸,「為什麼不接?」
「今天的行程表,只有一個安排,做你的鋼琴老師。」
掐著秒表計算時間的人竟然要騰出一天做自己的鋼琴老師?
「澤脈。」她真的很感動,單單是他願意為自己推開一切騰出一天,就足夠消除她心下所有的委屈了,他不需要再做更多了。
「你還是快去忙你的事吧,沒必要因為我而浪費時間。」
「你該知道我每秒鐘都是以美金折算的,快練吧。」她竟然將自己與她共度的時間稱為「浪費」。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珍惜這倒數的分分秒秒。
她笨拙地,由他手把手地教著自己。
從來不知道,他竟然是個這麼有耐心的老師。拼命忍著陣陣涌起的感動,卻還是不小心讓眼淚掉了下來。
望著手背上那顆滾動的淚珠,修長的手指停下了流暢的舞動。
「練不好也不用哭吧。」想抬起她低垂的頭,卻觸到一手的濕濡。
「澤脈,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會害怕。」
現在終于明白,他以前那樣淡然地對自己,才是最理智不過的相處方式。他不該對自己這麼好,讓她原本不敢貪婪的心都不自覺地生出更多的渴望來。那到了分別的那天,她該怎麼辦?被幸福包圍的她,一下子從空中跌下的話,該怎麼辦?
「傻瓜。」輕輕將她擁入懷中。心下卻在嘆息,收不住了,曾經輕易就可以掩藏的感情,卻突然像開了閘一般,想收都收不住了。是不是因為太過害怕失去她,所以才這樣拼命地想抓牢。
「我們去旅行吧。」他緩緩提議。還有一周不到的時間,這段時間除了她,他什麼都不願去想。
「去旅行?」是去臨近的那些地方嗎?七寶?西塘?可是現在都快下午了,哪里還來得及呢。
「西臘、埃及,或者是土耳其。」不自覺的,便列出了那些遙遠的地方。遙遠到了他訂婚的消息不會被傳到的地方。
第9章(2)
「真的可以去嗎?可是哪個比較好呢?」愛琴海是她一直異常向往的地方,金字塔也想親眼見一見,黑海旁的那個神秘國度也讓她無比心動。
「全部都去。」這樣自歐洲到非洲地游上一圈,差不多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一切都會風平浪靜的。
「可是紀氏呢?」他哪里來這麼多的時間同自己去旅游。
「你忘了世界上有樣東西叫飛機嗎?」他可以隨時飛到需要他出席的地方出現一下。比如分公司的會議,又比如訂婚宴。應付完那些,他可以回到她身邊繼續陪伴她。
「好誘人。」她直言不諱。即使剛剛才讓他別對自己那麼好,可又忍不住受了他的誘惑。
「第一站想去哪里?」他溫柔地問,眸中滿是寵溺。
「伊斯坦布爾。」土耳其作為第一站,然後是愛琴海。埃及要放在最後慢慢細品,可是……「上海也不知道有沒有直達那里的飛機。」
「我讓齊叔準備飛機,明天就可以啟程了。」他那樣忙碌地穿梭于世界各地機場只不過是為了瞞過他那耳目眾多的爺爺罷了。一架飛機,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明天?」她面露難色。
「請不出假?」她是個很倔強的女孩子。堅持不拿自己一分錢,靠打工維持生計。對于她的這種獨立,他給予充分的尊重。
「不是這個。」她模著自己的鼻子道,「其實是和一個老同學約好明天見面的。」
這是同陳默最後一次見面了。他決定定居美國,以後可能都不會再在上海出現了。彼此畢竟是朋友一場,她不想對他最後提出的要求都給予拒絕。
「原來是這樣。」他點頭微笑,「那明天還是按你原定的計劃去見你的老同學吧,我們後天再走也不遲。」
「真的嗎?」她開心地仰起頭。
「反正又不趕航班。」輕揉她的短發,黑眸中的算計隱得那樣深。
邱卓再次抬腕看表,已經三點了。
陳默是怎麼了?整整遲到兩小時也不打個電話,手機又關機。該不會是發生什麼意外了吧?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可除了等待也實在沒有其他的辦法可想。
「小姐,請問你是叫邱卓嗎?」
咦?這個聲音?抬頭去看,果然是剛才給自己領位的服務生。
「我是。」眼中滿是疑惑,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猜也是。」對方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來。
「呃?有什麼事嗎?」應該是有事找自己吧。
「嗯。有位姓陳的先生,給您留了信。」那人邊說著邊遞給邱卓一個天藍色的信箋。
「陳默?他來過?」後卓連忙起身左顧右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