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鐘佩吟沒有多問,似乎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整場宴席都非常安靜的吃著自己的東西,頂多偶爾隨著場上的表演大笑。
直到時麟發現時,她的小手正握著他的左手,手指頭還若有似無地摳著他的表。
他本來以為不會被影響的,可惜,還是被影響了。
火速轉頭看她,她馬上裝出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笑臉,反問︰「怎麼了嗎?」
她真是個笨蛋,想問又不敢問,蠢死了!而他,也覺得沒有必要告訴她。
但是為什麼他卻會覺得她笑起來的樣子有點可憐、有點讓人心疼?
為什麼他會覺得有件事情沒有做完?壓在心頭沉甸甸的罪惡感,讓他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時,很難得的向她解釋——
「那是我的前女友。」開門見山。「我們一年前分手,之後就沒再見過面。」
「分手……是因為我的關系嗎?」鐘佩吟忍不住想,她是不是罪人?
因為時爺爺屬意的對象是她,希望時麟跟她結婚,所以,他才逼不得已跟女友分手,選擇娶她。
雖然她知道這是時麟自己答應的條件,而且他們的婚姻合法,沒有誰勉強誰,但就是忍不住會在意。
「別傻了你。」他空出一只手,戳了戳她胡思亂想的小腦袋。「不合適,就分開了,跟別人沒有關系。」就只是不合適而已,兩個人在一起,沒有那麼簡單。
「你還喜歡她對不對……不然不會留著她送你的手表。」越想,她就越悶了。
她沒有送過時麟任何貼身的東西,比如說袖扣、領帶,或是……手表。
時麟無奈的嘆息。「我就知道……」
相信絕大多數的男人,要是還留著前女友送的東西,甚至穿戴在身上,被現任的女友、妻子知道了,當然會介意,引起家庭革命都有可能!
「我剛剛對她說過,我現在也對你再說一次,東西能用,就不要浪費,跟誰送的一點關系都沒有。」時麟把話挑明了講,速度很快,音量有點大。
鐘佩吟被他嚇到了,表情一窒。
時麟不想嚇到她,只是想把這件事情做個結束,不希望這種小事影響到他們兩人的生活。
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兩個人,如果都得避開彼此的作息生活,不是很蠢嗎?干脆就趁現在把事情說清楚,才不會有芥蒂。
「我是私生子。」
慢著,這句話是誰說的?
原來……是他自己。
正在時麟煩惱該怎麼解決這件事情時,他就冒出了這句話,提起他從來不向人吐露的身世。
「一直到十五歲以前,我都沒有見過我的親生父親,我跟母親相依為命,住在只有一個房間、一個客廳兼廚房的違建里,屋頂是鐵皮,隔間是木板,冬天冷得快被凍死。夏天像住在烤爐里,我不是一出生就好命的那種人,我沒有多少資源可以利用,從小我母親就教導我,能用的東西就不要浪費,食物也是,所以!即使你每天都讓我吃火鍋,我也可以接受,因為我不會浪費任何食物。」
意外听時麟提起他的身世,她才明白,原來……他有這樣的過去。
「那段日子,我只有三套衣服可以換洗,兩套制服,以及一套外出服,就這樣,即使後來生活狀況變好,我有能力買下任何我想要的東西,但只要東西還能用,我就會一直使用,別人送的禮物也一樣,這支表叫日環表,是一支古董表,我認為東西就是要拿來用的,雖然是古董表,但收藏得很好,正好我缺表,就拿來用,何樂而不為?何況表也沒壞,我為何要換一支?跟誰送的沒有關系,我只是覺得不要浪費而已。」
從小就錦衣玉食的鐘佩吟,根本就不敢想像他以前的生活竟是如此困苦。
仔細想想,真的,無論她實驗性的在火鍋里加了什麼詭異的食材,他也會閉著眼楮吞下去,只要不拉肚子就好。
他使用每樣東西都很小心,但他不小氣,出手大方,她還記得他買給她的那個HarryWinston鑽戒。
只是希望東西能被充份使用,不要浪費罷了——欸?
鐘佩吟听著听著,思緒還沉浸在他的身世中,原本沒有想太多,但突然發現……不對耶!
結婚時他再三警告她,不要多管閑事,也不時警告她少插手他的事情,她也乖乖的听話不敢逾矩,但現在,他竟然向她解釋那支手表的來源,還有他對前女友送的禮物的看法。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告訴她他的身世。
這是不是代表他對她越來越信任,甚至是……越來越喜歡?
忍不住地,她的嘴角微微上揚。
「你笑那是什麼樣子!」時麟看她馬上變臉,覺得她很好玩,世上怎麼會有她這種女生!「開心什麼?」
「當然開心啊!」鐘佩吟開心到忘記他前女友的事情,那一點也不重要。「你跟我說你的過去、你的身世,結婚三個月以來,這是第一次,我很開心,你慢慢的開始相信我,願意跟我說你的心事。」
她笑著說,但時麟聞言,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他感覺到自己背脊發麻,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什麼時候開始,他會在意她的心情?在意到願意把內心深處不願人知的身世就這樣說出口。
為什麼?
難道……他愛上她了?愛上這個又蠢又笨的女孩?她甚至連女人都稱不上,像個孩子似的。
可跟她相處,沒有壓力也不需要斗心機,漸漸的讓他忘記了他原本的目的。
現在,他想要的東西只有一個,他得控制住自己,不能讓她影響他的思緒,他不斷在心里告訴自己,他沒有,也不能,否則就會掉進時長豐精心設計的圈套里。
時麟決定從這一刻起,將他給出去的溫情,全數收回。
第6章(1)
我是私生子……十五歲以前,我跟母親相依為命。
時麟對她坦白自己的身世,這件事對鐘佩吟來說,很重要。
這代表他開始信任她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所以他們的感情會越來越好。只要她再努力一點,他說不定就會改觀,他們,就不會只是各取所需的婚姻關系。
這一天,她難得提早下班,晚上七點就離開了獸醫院。可一踏出醫院,她就听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佩佩。」
回頭,朝聲源望去,只見路邊停了一輛黑頭禮車,後座車窗降下,探出頭的人是時長豐,一個看著她長大的長輩。
「爺爺。」她不疑有他,帶著可愛的笑容走上前去。「你怎麼會在這里?」
「有件事情想跟你談一談。」時長豐看著她,眼神復雜。「方便嗎?給個半小時,陪老人家聊聊。」
時麟要她在七點半回到住處,現在已經七點零五分了,但是時麟的爺爺想跟她說說話……
「好。」她想了想,決定尊重長輩,等回到家再跟時麟解釋一下就好了,于是她上了車,坐在時長豐的旁邊。「爺爺找我,是要跟我說什麼事?」
時長豐表情僵硬,有點尷尬,但最後還是說了。「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鐘佩吟聞言,眼楮倏地瞪大,滿臉驚訝,感到相當為難……
***
七點四十分,那個早就該回到家的女人還沒有出現。
她上哪去了?以她的速度,應該七點二十分就會到家了。不知不覺,時麟眉頭緊皺,來來回回的看著腕表,擔心了老半天才想到,他為什麼要擔心?為什麼要等待?十分鐘,他等了她十分鐘,為她打破原則,他的個性,什麼時候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