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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病呻吟的年代 第3頁

作者︰郭晏光

「大蘇,你怎麼都不說話?」綠意怯怯,有點擔心的問。

我還沒回答,大傅就難兄難弟般,戲謔地從背後勾住我的脖子,臉頰貼在我頰旁,親昵地笑說︰

「她啊!悶葫蘆一個!每次講不到三句話就嫌累。你說,她在學校是不是也是這樣子?!」

綠意淺淺一笑,算作回答。我從她眼中看到一份約略的不自在。我擺月兌大傅的雙臂,模模頸子,假意疼痛,大傅偏偏遲鈍得不懂暗示,又勾搭上來,這次扣的更緊。

「少夸張了!這麼點力就會痛?我知道你沒有那麼脆弱,少害我擔心。」說著,往我頭上輕輕一敲,算是懲罰。

還好這時車子來了,他不得不放開我。一上了車,他又接續起剛剛和綠意中斷的話題,兩人又復興高彩烈起來。

我靜靜地注視前方,看著浮映在車窗中的自己,在青白的日光燈掩映下,蒼白遙遠得宛如遠久世紀的人,虛夢幻象般的不真實,沒有一絲生氣。

第六章

風往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舟蚱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我趴靠著頂樓牆,越念著這闕詞,心里越覺得蒼涼無依起來。唉!再這樣抑郁憂結下去,總有一天我會被哀愁腐蝕浸死的。究竟是什麼樣哀慟的前塵忘事,令我這樣的不愉快?那一場大病嗎?那一年的寂寞挫折嗎?還是對這人世悲觀無所戀棧的自甘墮落?

其實我並沒有什麼美好已逝的過往,供我日日哀愁憑弔,可是,這闕「武陵春」念來,卻句句那樣牽動我潛在的失意落寞。

我其實真的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不快樂墊了底,使我在滄桑之外,多加了一筆灰調的色彩。

大病之後的晦暗,應該早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散失無蹤。可是我刻意齊耳剪短,丑陋得一如一菌黑香菇的馬桶蓋,卻並沒有因此讓我的心境清淨開朗。那些早已化入塵埃的過往,依舊無形的將我框入所有的憂愁無奈之中。長發為君留,綰住的是一圈圈的情意和相思,然而,即使我剪去了這一束象徵過往所有的恩怨與不平,依舊揮卻不去一腔的牽絆。

庸人自擾。也許吧!青春最大的毛病,就在於這些似是而非的憂郁矛盾中。雖說憂愁不必有什麼名目,畢竟我還不到十七歲,難以承受這麼多無以名狀的哀愁。更何況,那一場大病,足使我黯然郁結許久。年少的歲月里,容不得太多蒼白的記憶,這陽光,如何怪罪我幽嘆太多!

陽光的日子,對我來說,不是很愉快的記憶。可是,我很愛這一方晴朗高的長空,深邃得像夢一樣,藍色的迷蒙里,有種柔和,撫平我心中淌血的傷口。

我想,我一定是天上星宿下凡,才會這麼眷戀這一片長天。謫居在這地球上,並不是我最後的方向,下凡當是為歷劫與償還——某種前世的債吧?我不知道。

呆呆嘲笑我,被太陽曬昏了頭,大夢亂做。我倚著樓牆,兀自想著關于前世的揣測,一邊漫望著遠山和穹蒼。已經快上課了,那游泳國手的身影,卻還未出現。

呆呆嫌陽光躁熱,躲在陰涼處背數學公式,剩下我在牆頭忠實的守候。說來好笑,我連那游泳國手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竟然這樣荒唐的痴迷。其實,每次看到他遠淡的背影,並沒有甜蜜的喜悅,相反的,總是淡淡的惆悵與難過。可是,真的不知為什麼,他對我來說,像神話一樣的美麗。每天我爬上高樓,除了接近這一片高闊的藍空,更多的是為了看他如畫的背影。他的身影早凝入我的眼眶中,每一幀角度,都成了張張動人的畫作。

上課鐘響了,呆呆丟下我,自己先回教室。我對天長嘆一聲,低下頭,卻正好對住他仰望頂樓上空的身影姿態。我貪戀地看著。我熟悉的一直是他的背影,這是我第一次正面看著他,雖然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不知道他是是否看見了我,距離這麼遠,即使看見了也枉然。

我正又想嘆氣時,他突然朝頂樓的方向揮揮手,然後指導老師就出現了,他旋即轉過身,和指導老師並肩走向校門口。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霧濕了眼,不爭氣地掉了幾顆眼淚。

回到教室,呆呆見了我,劈頭就問︰

「怎麼了?眼眶紅紅的?」

我隨意一笑,回答說︰「沒什麼,只是灑了幾滴眼淚。」

她支著頭,認真地研究我,突然說︰

「我覺得你越看越不像這現世的人,倒像是小說漫畫中的主角,找錯時空,投錯年代。現代的人,誰像你這樣多愁善感,又無病申吟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正常?」我笑問。

「這倒不是,」她笑說︰「只是覺得你挺奇怪的,這麼多愁不完的閑事,又全是些不關痛癢的。同樣的青眷,我真不懂,何以你會和這些人差這麼多!」說著,呆呆直起身子,環顧周遭一眼。

我不禁又笑了。

「那你呢?」我說︰「你自己不也老氣橫秋的。同樣的青春,何以你也會和這些人差這麼多?」

「我——」呆呆一時語塞,無辭以對,末了罵了我一句「狡猾」。

好呆呆,究霓讀懂了一點我的心。

第七章

促秋天氣感覺上雖然依舊悶熱,池水卻已微寒。尤其當秋風掠過以後,吹皺一池秋水,波痕粼粼,撩撥上身,冷不防一陣涼意泛遍全身。

瘳胖卻偏要我們在這時候熱身下水。

廖胖科班出身,田徑、籃球、游泳,無一不精。長得粗粗壯壯的,皮膚黑得發亮,一望便知是驍勇善戰一類的健將。據他自己說,年輕的時候,是某項國際性竟賽,蝶泳記錄的保持人。天知道是真是假,可是他一副神氣活現,驕傲自滿的模樣。每次體育課,還未整隊就先叫我們跑上二百公尺,還一邊吆喝著︰「跑快點!你們這群窩囊廢!」待我們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回集合地時,他就一臉鄙夷,譏諷我們全是一群軟腳蝦。

夏日炎炎正好戲水的時候,他偏偏要我們在風沙塵土張揚的裂日下,練習什麼見鬼的…「三步上籃」、「擦版進籃」;再跑上個二、三百公尺「意思,意思」。現在秋意漸濃,寒意逐日上身,他才要我們下水健身,還規定,學期體育成績就以游泳考績計算,最低下限不得少過二十五公尺。

商鞅變法也沒有這麼苛刻,廖胖這一招著實陰狠又毒辣。消息一發布,就有好幾人愁眉苦臉的,大嘆所遇非人,偏偏又無可奈何。

我也是這樣的無可奈何。

我因為肺病一場,咳嗽成疾,所以氣管一直不好,稍一受塞,便容易虛弱帶病。因此,一直不近水。這算是個秘密,從未為人探觸過——除了大傅。因為有所別衷,算不上單純的旱鴨子,廖胖這一招,遂成了我此際最大的難題。

我總以為廖胖是故意整我們的,綠意卻不以為然。她說︰

「你怎麼會這樣揣測別人的心意?」

言下之意,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就算是吧!體弱多病的苦,是健康適意的綠意難以將心比心的。

好呆呆和我同一陣線聯盟,批判廖胖的不近人情。她倒不是旱鴨子怕水,大概是隱約看出我的難處,為我做一點心理建設,雖然模模糊糊的。

游泳課假市立游泳池上課。燈光掩映在池水里,光影昏渺,很有一種波光粼粼、瀲灩光耀的味道,像極了暮色中靜謐幽邈的湖光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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