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勒利夏位于沙漠邊緣,土地既稀少又貧瘠,要供養這麼多張嘴實在困難,為解決生計問題,這些以前從未干過農活的人們不得不親自耕種,另外還專門組織了支商隊到各國進行貿易,同時也負責搜集情報。
原本武士人數就不足,這麼一來,岩堡的守衛力量更是空前薄弱,有經驗的戰士只剩一百來個,遠不能滿足防御盜匪的需要托勒利夏屬于三不管地帶,常有沙漠強盜與各國邊境流寇侵擾。而到其他地方招募佣兵又難以保證其忠誠度,唯分之計,只能從低等僕役中選拔有才能的人充當武士。
所以,托勒利夏每年都要挑夏季的一個月圓日舉行御前比武大會,這也成了低級僕役一舉躍入上層行列的捷徑。
對于這場大會,最興奮的莫過于十六歲的羅亞,今年,他終于到達可以參加的年紀了。
同時兼具勛爵養子與吉德賤民雙重身分的羅亞,雖然獲準留在岩堡,卻仍然被視為低賤的存在。羅亞並不在乎被派去做髒活累活,然而能像養父一樣成為一名高貴的武士,是他從小一直渴望的夢想,如今,這個夢想似乎有了成為現實的可能。
參加比武大會,堂堂正正地加入王室禁衛隊,做一名與養父一樣勇敢的武士,然後,真正正式向莎曼宣誓效忠!
為了這一天,羅亞準備了很久,最近更是將空閑的每一分鐘都用在劍術和騎術的練習上,拜養父所賜,他很早就開始學習這兩項武士的基本技能。
西蒙對養子的這種狂熱似乎並不支持,但也沒有禁止,只是常常用一種復雜而嘆息的眼神注視他。
另一個不滿者是莎曼,為了練習,羅亞已經好幾天沒有去鐘樓跟她踫面了。
「羅亞,陪我說話嘛!」她站在馬廄外向他招手。
「不行,我現在沒空。」他忙著在草垛間練習躲避對方長劍的動作,看也不看她。「你自己去玩兒吧!」
前天不行,昨天沒空,今天居然還是不理她,金發小鮑主終于忍不住惱怒地大叫,「我討厭比武大會!討厭劍術!最討厭、最討厭羅亞!」
羅亞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提起裙擺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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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比武大會在羅亞的期盼與莎曼的詛咒中,如期舉行了。
岩堡外的一大片空地上人聲鼎沸,空氣中彌漫著興奮與刺激,色彩絢麗的旗幟隨處可見,點綴于競技場四周的營帳和天篷邊。
人群的鮮麗衣裳迎著陽光,恍若珠寶般閃閃生輝,孩童們在人群中鑽進鑽出,僕人們手上捧著大盤子,來回穿梭為貴族傳遞各種解渴飲料。
競技場上鋪著沙粒,兩側設有約莫一百碼長的木柵欄,里層柵欄較低矮——僅有三尺高,但外層柵欄卻足足有八尺高。
內層空間是留給隨從與參加競技的武土的馬匹活動之用,高柵欄外則是一般平民、僕從觀賞競技比賽的活動區域。
女士們和未參加比賽的貴族與武士測坐在呈梯形排列的長凳上,居高臨下可將全景盡收眼底。這些看台長凳均設有天篷,分別飾以各家族的旗幟以為區隔,而正中央飄揚著王室霍恩家族的金鷹旗幟。
比賽開始前,參賽的年輕武士們都穿著甲冑在場內走動,依各個武士的財力狀況,其所穿之甲冑便有款式與品質之分,而其間的差異頗大。
場內可見一些鐵環鏈成的盔甲,也有較新式以皮革連結的金屬制甲冑。最富有的武士則芽白利迪斯傳進的新式甲冑,它以上好的鐵片將整個人從頭包到腳,全身無一處未受到保護,盔甲上飾以染色羽毛,其顏色代表著武士的家族。
莎曼坐在正中的看台上,急切地等待著比賽開始。盡避對羅亞有著不滿,她還是十分盼望朋友能夠在比賽中有好的表現,因為她知道這對于羅亞有多麼重要,而且,這也是她第一次參加這種盛會。
在她四周,到處都可見武士們跪于女士面前,接受絲帶、腰帶、薄紗頭巾,甚至珠寶。
「我看見那些人手臂上都綁著絲帶,」她對身旁的女伴莫拉夫人問︰「那有什麼特別含意嗎?」
「每位女士都可以挑一位武士,將她的祝福和象徽送給他。」
莎曼看見羅亞朝這邊走來,他穿著簡單的護甲,頭盔夾在胳臂下,棕色的眼楮閃耀著興奮的光彩,看上去神采飛揚。
幾乎想也沒想,莎曼己經大叫起來。「羅亞,快過來,我把祝福送給你!」
他快步來到她面前,單膝點地,微笑著看她,「這是我的榮幸。」
她撩起覆于發上的透明薄紗,由發辮上取下一條金色絲帶,系在他的左臂上,還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要贏得勝利哦!」
羅亞重重點了點頭。不管是為了莎曼還是為了自己,他都要爭取這個機會。
兩個孩子相視而笑,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那些貴族們異樣的眼神,也沒有注意到不遠處尼奧皺起眉頭和西蒙擔憂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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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會分為徒步劍術比賽和馬上長矛比賽兩部分。
在劍術比賽中,羅亞輕松地擊敗七、八位貴族少年,最後敗在禁衛隊一名士兵手下,這已經是二十歲以下的參賽者中最好的戰績了。接下來是馬上長矛比賽。
道長木柵將場地隔成兩半,兩名對手各從木柵一頭向中間沖刺,誰被長矛擊下馬背就算輸。
穿著僕從服飾的羅亞是個英挺健美的少年,但是身著甲冑的他則氣宇軒昂、威武不凡。
他輕松地抬腿翻身登上馬背,胯下騎的是匹灰色戰馬,馬身上飾以綠色毛華嘰馬飾,技著刻有金豹的綠色皮飾,莎曼認得那是他養父西蒙的坐騎米達文,她看著羅亞旁邊的人將他的頭盔、盾以及長矛遞給他。
她的心跳到了喉嚨口,差點沒嗆著她。這種游戲用的雖然是木制長矛,有別于戰場上所用之長矛,但是仍有危險性存在。她屏息看著羅亞策馬前進,頭低傾著,手臂執矛平伸。他的矛正中對手的盾,而對方亦然,雙方長矛均應聲折斷,于是兩人都折回場邊重換新矛。
比賽規則是折斷三支長矛而不致被對方擊下馬背,如果其中一方在三回合沖刺中被擊下馬背,就算輸。但是參加這種比賽,意外事件頻生,受傷乃難免之事。莎曼一直提心吊膽地看著羅亞一次又一次沖刺,而雙方均未跌下馬背。
最後一擊,羅亞的長矛順著對方的胸甲刺中肋下,騎士倒栽下去,頭盔飛上半空。贏了!莎曼猛地站了起來,完全忘記自己的身分,開心至極地鼓掌歡呼。
全場亦報以熱烈的掌聲與口哨,為羅亞精彩的表現而致敬,只有一旁的克蘭伯爵臉色陰沉,被擊下馬背的,正是他的兒子——二十歲的小克蘭子爵。
羅亞連贏四場之後,由于馬匹受傷而不得不退出比賽,如果再比下去,說不定能夠獲得最後優勝,但即使是這樣,在總成績中,他也能排到第三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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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全部結束後,取得前三名的參賽者將得到尼奧王子親自頒發的獎賞,井獲準加入王家禁衛隊。然而,當渾身是汗和塵土的羅亞滿懷驕傲地走到主台前,單膝跪下準備接受榮譽時,一道尖刻的嗓音大聲響起。「吉德賤民根本沒有參加比賽的資格!」
整個看台頓時一片嘩然。
說話的是坐在白驚旗下的克蘭伯爵,尖削蒼白的臉上帶著神經質的激動,一雙冷酷的灰眼傲慢而憎惡地盯著羅亞。「他們只配圈在馬廄里伺候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