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听著,輕拍著龍靜的手,像是對她的態度有些微詞。
「娘,他不過是個生意有往來的人。」龍靜一字一句地解釋清楚,不讓他有任何遐想空間。
然,金如秀卻是听得牙癢癢的。
只是生意有往來……最好是真的有往來啦!
正惱火著,听身後有腳步聲接近,他不禁沒好氣地回頭看去。「並成,不是跟你說,沒事不要打擾我。」
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要不然哪來這麼多程咬金。
他不過是想要探視她而已,為什麼會搞得這麼不愉快?
「二少。」並成一臉無奈,向前一步,附在他的耳邊低語。
金如秀听著,眉心舒展,唇角緩緩勾起笑,那笑像是野獸捕到獵物般嗜血快意。「是嗎?」
龍靜看著他,先跟落葉說了兩句話後才走向他,低聲問︰「是不是跟我有關的事?」總覺得他那笑意讓人不安,她要是不問心里就覺得不踏實。
「不關你的事。」他哼了聲。
「那就肯定關我的事。」她這下萬分肯定。
「你倒是說說關你什麼事?」他故意學她的語氣和表情。
「找到凶手了?」
金如秀閉了閉眼,咂著嘴。
氣死他了,為什麼她猜得到?
跋在掌燈時分之前,兩人分乘兩輛馬車前往龍家榨油廠。
金如秀的方法果然奏效,在舊金河的水門處逮到了企圖逃走的人。
「照你那種做法不會抓錯人嗎?」抵達榨油廠,下了馬車,龍靜還是忍不住追問著。
他的方法乍听之下似乎很不錯,可以確信那些流言肯定會讓犯人急欲逃走,可仔細想想,就算對方逃了,也沒人清楚長相,到底要怎麼逮人。
「我問你,如果你身上有不想讓人聞見的氣味你會怎麼做為」金如秀沒好氣地反問她。
「啊……薰香。」
「那就對了,薰香是姑娘家的玩意兒,放眼都聞,會用薰香的男人如果不是王公貴族,就是那票縱垮子弟。」他笑得邪氣,還有點得意。「要是突然出現一個布衣打扮,卻又一身薰香的人,你會不會覺得有鬼?」
龍靜怔怔地看著他,沒想到他還挺聰明的。
要是他能把他的聰明,安分守己的放在經營生意上,不知道該有多好。
「覺得我很聰明?」瞧她望著他發愣,他不禁俯身貼近她。「有點欣賞我了?」
「你想太多了!」她咬牙道。
他突然貼近害她的心震蕩了下,想退後一步,又怕被他看出端倪,只能保持不動,跟他僵持著。
「有必要這麼咬牙切齒?」他啤了聲,逕自往前走。
龍靜沒吭聲地跟在後頭,卻發現他腳步放得很慢,像是不讓她走得太快……與他並肩,她不由得偷覷他。
這人有這般細膩心思嗎?
邊想著,走過穿堂後,瞧見廣場上頭一票伙計圍成一個圈,隱約可見中間跪了個人,而周管事和長治就站在那人後頭。
「就是他?」金如秀出聲問,伙計們聞聲立刻往旁退開。
龍靜一看,不由得一愣。「阿清……」
「二小姐。」被喚為阿清的人笑咧嘴地抬眼,眼下有顆紅痣,明明是張成熟的臉,可笑意卻像個孩童一般。
「怎麼可能……」她低喃。
「小姐,阿清承認了。」長治已確認過。
「阿清,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她緩緩蹲在他面前輕聲問。
「有銀子……」阿清從懷里掏出一些碎銀。
龍靜雙眼泛紅地看著他握在手中的碎銀,喉口梗塞得說不出話。
金如秀看了一會,跟著蹲在她的身旁。「他的腦袋……」他點到為止。
龍靜輕輕地點了點頭。
金如秀冷哼了聲,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是有良心的,至少他還不會利用一個腦袋不爭氣的人去作奸犯科。
覷著龍靜泛紅的眼眶他不禁開始擔心。
這幾日的接觸讓他發現龍靜是個外剛內柔的姑娘,她的心很軟,寧可傷害自己,也不想傷到他人,就怕她會不舍送這人去府尹。
「阿清,是誰要你做的?」
阿清帶著稚氣神情的臉龐微皺著,像是听不懂他在問什麼。
「沒用的,阿清連是誰要他做的都說不出來。」龍靜哽咽道。「阿清是兩年前,我爹和大娘外出時撿回來的,看起來已經二十多歲,但腦袋不靈光,所以只讓他做守門等簡單的事,只要有人教他去做,他就會做,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而做。」
「接下來,你決定怎麼做為」他沉聲問。
龍靜沒回答。
「他要是不去府尹認罪,出事的人就要變成你了。」
她還是沒吭聲。都聞律例一命賠一命……可是這一切明明就不是出于阿清的本意,他卻得在被人利用之後,還擔下死罪,她不能接受!
「要是你一時心軟擔了罪名,那麼豈不是要將龍府一切拱手讓人。」
龍靜驀地抬眼望著他。「你……」
「在你付出那麼多之後,你甘心把你想要的讓給龍嫣?」
她錯愕地說不出話,只是定定地注視金如秀那雙子夜般深黑的眸。
「……你都知道了?」好一會兒她才擠出破碎的聲音。包括她爹的遺棄和龍家兩房惡斗的事?
「今天你失去的有一天我會幫你加倍討回。」金如秀說出的是他的承諾,他一定會做到,就為了她隱忍的淚水。
龍嫣如果可以心思歹毒到這種地步,那麼他也不需要對她客氣了。
「我失去的永遠也討不回來。」她笑得苦澀。
其實,她要的真的很簡單。
她不要大富大貴,她只是想要一個溫暖的家……個疼愛她和娘的父親,……家子和樂融融地生活就好。
可是……她一輩子也得不到。
「回去吧,這里交給我處理。」他啞聲道,為她的笑而難受著。
他從不知道一個女人的笑竟會教他如此難握,他甚至想要緊緊地摟著她。
龍靜執拗地蹲在阿清面前,她內心掙扎著,不知道該如何抉擇。金如秀說得一點都沒錯,她要以大局為重,可是將阿清送去府尹,就意味著判他死罪,她又怎麼狠得下心?
看她猶豫不決,他索性將她一把摟進懷里。「你放心,我會用盡一切辦法保下他的命。」
「真的?」
「以我的命起誓,你盡避放心。」
「可是……還是因為我而害死了一條人命。」她忍著淚,不輕易顯露脆弱,兩房惡斗牽扯出一條人命,讓她耿耿于懷。「我不想把事做絕,可她們卻一直逼我……」
「放心,交給我……切都交給我。」他不舍她將罪名往身上攬。
這傻瓜,為何如此心軟,心軟得讓他的心發痛。
「……謝謝你。」
「不需要客氣。」輕輕摩掌著她縴瘦的肩,半晌才察覺眾人奇異的目光,怕有損她的名聲,他輕輕將她推開一些。「你先回府歇息。」
「嗯,謝謝你。」
他擺了擺手,盤算著這次得付出多少代價才能讓府尹大人閉上嘴,余光瞥見起身的她像是身子不適,倒進長治懷里——
他飛快地跳起來,怒眸瞪著她自然地偎在長治懷里。「你為什麼老是跟他靠這麼近?」虧他還想保護她的名聲,特地將她推開,可誰知道她竟這麼輕易地就倒進另一個男人懷里,要他情何以堪?
「我為什麼不能跟長治靠這麼近?」她不解問。
「他……」要他怎麼說,金如秀死命地瞪著長治。「他是個奴才,況且男女授受不親!」
懊死,原來他也會有詞窮的一天。
避他是不是奴才,管他是不是男女授受不親,反正他就是不爽啦。
「長治從小就在我身邊,他不是奴才。」對她而言,長治是讓她安心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