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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女怕惡郎 第2頁

作者︰霜降

「……師弟,你對人家做了什麼?她的手……都月兌臼了?」雖然師門教導要上下友愛,師兄弟間須如家人般互肋互敬,然而眼前的情景……令他不得不懷疑起自家師弟的品行。

「月兌臼了嗎……」虞若竹慢吞吞道,松開三娘的手,「火燒成這樣,後院卻毫無動靜,那些家僕怕也給人動了手腳,我去看看。」

「等等,七師弟!唉……」慕容顯一跺腳,這師弟,每每見事情不好收拾便尋借口開溜!也只好硬著頭皮去撐起師弟丟下的爛攤子,「小泵娘……」

三娘此時披頭散發,身上著的單薄衫子經這番折騰已滾了一層泥,皺巴巴貼在身上好不狼狽。

慕容顯見她面上濕漉漉的,只當師弟弄哭了人家,頭皮又是一陣發麻,「小泵娘,我師弟……」

女孩肩頭一縮,惡狠狠地瞪過來,白底黑瞳,眼里沒半分水汽,那面上的原來不是淚,而是疼出來的冷汗。

他不由暗暗稱奇,那老管事說這姑娘瘋瘋癲癲的,果然是有些異于常人,今夜遭遇如此變故,她竟沒嚇哭,瞪人的眼神仍這般凶惡!仍是賠了笑臉安慰她︰「姑娘,我師弟平時與我們拆招慣了,下手不知輕重,想他也不是有意弄傷你……你瞧,這火已不是我們幾人能撲滅的,須找些幫手才行,我替你接上關節,咱們去喊人救你家人可好?」

他長得和眉善目,平日里也最得小孩緣,三娘看著他的眼中防備漸消。慕容顯見她沒有反對,說了聲得罪,隔著衣袖將那只軟綿無力的手臂接駁回去。雖是動作極快,一瞬的疼痛仍讓她縮起了肩頭,卻連一聲悶哼都不發。慕容顯將她咬牙忍痛的樣子看在眼里,又是嘖嘖稱奇。

抬眼看前院燒成一片的火光,他雖然安慰這小泵娘說要救她家人,可是看這火勢……怕是已經無望了。不由嘆了口氣。

這時後院也有了響動,虞若竹折回來道︰「下人果然被人下了藥,被我弄醒了,這就過來救火。」

慕容顯點點頭,「我到前面防著那些黑衣人再折回。師弟,你帶這位姑娘到安全地方,再回頭幫忙罷。」

三娘不願意跟著這個折她手臂的凶神惡煞,負氣道︰「不用你管!這是我家,我自個兒知道該呆在哪!」

虞若竹不作反應,見她強站起扶著牆往外走,他不攔,只是一低眼,看到這女子髒了一片的赤腳。

他月兌下外袍不聲不響地往她頭上一扔,頭也不回地尾隨師兄而去。

這把火足足燒了半夜,直到天色微明,散落在遠處的農戶見到火光趕來幫忙,沈府才未燒毀殆盡。只是前院只剩焦土,後院也燒了一半,除了三娘,這家的主子竟沒有一個逃出來。

沈老爺本是一個京官,前些年托病辭官回鄉,用聚斂的錢財在此處建起沈府,許是自恃身份,府邸也建在這小小鄉鎮邊上,離那些粗鄙鄉人遠遠的,不想竟因此耽擱了救火時機,連命也給丟了。他當官時搜刮了不少,深府大院豢養著一干妻妾兒女,連同後院那批下人,舒舒服服地竟撐了二十年。鎮上的人提到沈家,無不又羨又妒,卻沒有幾個對這家人有好感,一听說燒了,許多人便老遠趕來圍看,指著這堆焦墟交頭接耳,不無幸災樂禍之意,只是听說沈家人幾乎無一活口時才唏噓了下。

師兄弟兩人便是在為數不多完好的幾間矮屋里商討著這件怪事。

「可不是怪事嗎?」慕容顯說,「火燒成那樣,一府人卻都睡得死死的,就連咱們兩個也是听那姑娘大呼小叫時才醒覺,必是有人在飯菜里下了藥。」

虞若竹點點頭。

「咱們跟在師父身邊這麼久,雖說沒學到多少醫術,平常的藥物倒也瞞不過我們,可昨晚竟在不知不覺中著了道兒,說來真給師父丟臉。」

「師父不會計較。」

「她老人家自然不會計較這等小事,可那十幾條人命……唉,我已察看過,府中的水井都給割斷了轆繩,顯是昨晚阻攔咱們的黑衣人干的。那幾人不僅下藥、縱火,還守著以防外人相救,可見是決心置沈府人于死地了。可他們想殺的僅是前院的主子,似乎倒不想為難下人,這……」慕容顯將一雙眉皺了又皺,「師弟,你與他們交手,可看出他們武功路數?」

虞若竹搖搖頭。

「是了,我倒忘了你是初次下山,況且連我都看不出。」早就習慣七師弟惜言如金的性子,他近乎自言自語地整理思緒,「中原各家的招數我好歹都有切磋過,那些人手上功夫粗淺,招式卻怪異……難道竟不是中原門派?」

虞若竹突然道︰「他們會障眼術。」

「哦?」

「與我交手那人跑時,化做一股黑煙。」

「黑煙?」慕容顯干笑幾聲,「你師兄我只對拳腳功夫感興趣,于這些術法可一竅不通。我不明白的是沈老爺一個退隱多年的京官,怎會惹上這些江湖人,難道……真與我們手上這事有關?」

虞若竹不答,只抱劍望著門外。慕容顯循著師弟的目光看去,見著立在殘垣斷壁上的一個身影,不由也嘆了口氣。

三娘不知道自己站在這里做什麼。依舊是蓬頭垢面,身上裹著昨夜那惡煞丟給她的外袍,火滅了以後,另一個不太凶的男子向廚娘討了一雙粗布鞋,她才不至于在這廢墟上傷了腳。這種時候,竟然是兩個陌生人在關照她,曾住在一所府邸里的家僕同以往那樣離她遠遠的,各自無精打采地翻找可能剩下的財物,憂愁今後的著落。

這些于她都無關緊要,其實世事就沒有一件在她腦中是佔了分量的,因為別人都說她是傻子,是沈家的瘋女。

可是即使痴傻,三娘也知道她家沒了,燒了,里頭的人都死了。她不傷心,一點都不傷心,除了娘親,沈家就沒有一個能算做她的親人。她爹是老豬狗,姨娘們是互撕面皮的潑妖精,其他房的兄姐從小欺負她到大,在娘親死後也不忘在她走過的地方啐一口唾沫。

可他們自己也干丑事,每個人,因為她是瘋子,都不避著她干丑事。

第一章焉知福禍(2)

死了才好呢!

可她仍是茫然地來到了燒焦的廢墟上頭。

斷牆間仍飄著殘煙,一腳踏下去,鞋底「」地響,像是要燒出個洞來。就在這焦黑的地上,她突然踢到一樣東西。同樣的焦黑,可從那獨特的形狀,她認出是老管事拐杖上的銅把手。

那多管閑事的老雜狗,在她幼時總狗仗人勢地操著拐杖追打她,可也只有他,在娘親死後偶爾會看著她嘆一下氣,也只有他還搭理自己,絮絮叨叨些老糊涂了的話,而她一句也不曾听進去。

三娘眼中落下一滴淚來。

身後傳來焦木斷裂聲,回頭一看,是慕容顯正朝這邊走來。這個男子雖然一直對她和顏悅色,不似另一個惡煞,可她仍是捏緊了衣襟,防備之色頓生。

「姑娘,」慕容顯拱拱手,努力擠出最和善的笑容,「我與師弟本是路過借宿于此,蒙府上盛情相待,不想竟遇上這等慘事……事已至此,也只能勸姑娘節哀順變。再有就是,也許是我等多事,不過在下想問一聲,姑娘今後可有著落?」

他這話說得文縐縐的,三娘听來極不習慣,不由把一雙細眉折了又折,「著落?」

「正是,姑娘可有別的親人?」

「親人?」她茫然搖搖頭,「不知道。」

「這……」慕容顯也有了難色,但想她一個痴痴傻傻的女子,問也問不出什麼來,該向府中下人打听才是,「此事可從長計議,當務之急是先替姑娘找個落腳之處,我見府上僕役里有不少是附近鄉鎮人家,你可有相熟的,且讓他們收留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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