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避不信,腦海中竟自動想象著她孤死的模樣,一時氣血逆沖。
這火一沖,怕是憑他一人也無法壓制,得快快離開這兒,要不若嚇著幸兒和慶兒……思緒趕在迷亂昏茫之前,他啞聲開口,「慶兒,送幸兒回府,我有要事在身,先到他處。」
話落,隨即自窗口翻出,宇文慶才要開口,卻見大哥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潮中。
哇,大哥的功夫真是爐火純青,眨眼間就不見人影。而且,大哥已經好久沒叫過他的名字了,好感動喔∼∼正在心底大大推崇自己的大哥,卻感覺有人在扯著他的袍角,回頭沒好氣地說︰「又怎麼了?」
「歡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了?」小臉布滿驚懼,淚水眼看要決堤。
宇文慶退了一步,心中惱極。這燙手山芋啊!「只要你乖乖的,身子好好的,大哥怎會不要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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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在人工湖泊上的亭台,四面霞繡帷幔微系,隨風飄揚,若隱若現間,可見一人獨坐在亭內石桌旁,恍若是在斂眼沉思。
不一會兒,咚咚咚的腳步聲傳來,亭內的人微掀眸,對上亭外那小小又模糊的身影,眼也不眨地瞧她朝自個兒飛來,而後上氣不接下氣地撲進他的懷里,氣喘吁吁地喊著——
「歡哥哥,有句話說禍害遺千年,是、是是真的嗎?」她喘得粉頰不紅,反而蒼白得嚇人。
宇文歡不悅地蹙起好看的眉。「……誰跟你說的?」
「無咎哥哥。」氣還是喘得很,但沒關系,歡哥哥在拍她的背了。
回頭找他算帳!「你問這做什麼?」
「我、我想做個大壞蛋!」語氣義憤填膺得很,大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瀟灑情操.
宇文歡吸口氣。「喔,多壞?」
「很壞很壞的那種!」說時,不忘抿了抿嘴,眯起眼,學他的眼神,假裝很凶惡很有殺氣。
他眼角抽搐。「喔,你要怎麼做?」
幸兒攢緊了黛眉,很用力地想著。「依我看,先……殺只雞吧。」
有些煩躁地嘆了口氣。「殺個人還像樣點!」
「殺……人?」她驚呼一聲,倒退幾步。
「對。」唇角噙著又壞又邪的笑。
「像殺雞一樣?」她開始想象廚房大嬸殺雞時的狠樣。這畫面是歡哥哥答應由慶哥哥帶領她自由進入其他院落時,不小心看見的。
「對,拿起刀,往喉頭一割,放了血,再丟進鍋……」
「啊∼∼」亭內爆出慘絕人寰的哀叫聲。
好恐怖、好恐怖!
「嘖,這樣你還想當壞蛋?」再去修個十世吧。
「你是故意嚇我的?」她扁起嘴,一臉哀怨。
「我說的是事實。你沒事學人家當大壞蛋干麼?」
她垂下臉,小小聲地說著。「我想活久一點。」
宇文歡聞言,心頭一震。他知道她向來怕死,因為三年前被拋棄在林間的恐懼猶在心中,所以她比誰都更想活,但眼下她這麼說,卻不是因為她想活長久,八成是因為那回逛市集遇到了個江湖術士,那人的話讓她決心活久一點。
這丫頭以為他近日消沉,是在心煩那術士說的話?
「歡哥哥,我允諾你的,我要伺候你一輩子,可無咎哥哥說你會長命百歲,所以我也要跟著一起長命,才能一直伺候著你啊。我才不會像那江湖術士說的因你而死……我要長命百歲,陪歡哥哥一起到老,哪怕在黃泉路上,我也牽著你走。」說完,搔了搔臉,嘆口氣。「看來,得要再問無咎哥哥是不是還有其他法子了。」
說著,發覺有道視線很燙很燙的落在身上,她心想,他們宇文家的人眼力都好強啊,抬眼與他對上,卻發覺他雙眼發直,眨也不眨地瞪著她。
她快快閃開,回頭看了下,再看向他。「歡哥哥,你怎麼了?見鬼了嗎?在哪?在哪?」無咎哥哥說,歡哥哥的眼能觀陰陽的。
宇文歡不由分說地將她拉進懷里,緊緊密密地摟得不著縫隙.
「歡哥哥,你又生氣了?」她不解。
他無法言語,只能任那突生的熱氣寸寸侵融他心底結凍的角落。
不過是因命運相仿,一時沖動救回的娃兒,如今怎會在他生命里佔了如此大的份量?
她瞧過他似鬼妖樣,卻不怕他,但她終究還小,只想求活,根本不懂,倘若哪日她懂了,還會願意待在他身邊嗎?
想牽他走黃泉路?他牽她還差不多。
「歡哥哥?」
嬌軟嗓音震回他的迷思,垂眸,他淡道︰「丫頭,想長命百歲,就給我照時喝藥。你今天喝藥了沒?」他嗅聞著她身上的藥香。
她垂頭不語。
以為可以逃過一劫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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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後。
殿上——
「鎮遠大將軍,朕命你率兵二十萬,前往邊關,奪回邊境樓。」
「臣遵旨。」
下了殿,宇文歡走出內城門,便瞧見無咎已在那兒等候多時,取了件披風替他披上。
「終究是下旨了?」無咎笑問。
「嗯。」他哼了聲,像是不在意雙方開戰得惹上多少血腥,反而是擔心其他的事情。
「誰要你三番兩次拒絕皇上的賜婚?」無咎笑得壞心眼,像在暗諷他的不知好歹。
這六年來,宇文歡一路晉升為五軍總都督兼侯爵,就連其弟也官拜都指揮使,統管皇宮內院。軍政軍權皆落入宇文家手里,也莫怪皇上也懼他三分,想將公主下嫁換來他的忠心耿耿。
豈料,他抵死不從,一回兩回……太多回了,皇帝老子的老臉掛不住,適巧邊關外敵入侵,就順便將他推到邊關去打火.
宇文歡橫覷一眼,稚氣盡月兌的俊顏比起當年多了幾分沉穩和內斂,而噙在唇角的笑意比起當年又邪魅了幾分。
「他想給,我就得要?」哼了聲,遠遠便瞧見有座鑾轎接近,他想也不想的欲出外城門,卻听見有人喊著。
回頭,瞧見馬御醫上氣不接下氣地沖來。「爵爺。」
宇文歡撇起唇,微嘖了聲。「等著呢,緩走點,要是待會斷了氣,可不關本爵爺的事。」
「爵爺。」馬御醫調緩氣息,漲紅的老臉總算恢復了正常。「這是這個月的藥單,雖說不能讓幸兒姑娘有所進展,但至少不再敗壞。」
接過單子,宇文歡微頷首。「讓馬御醫費心了。」這六年來,為了幸兒那時好時壞的身子,他費盡了心神,南北搜刮各式珍材良藥,但依舊也只能勉強穩住她的心脈,不讓身骨再差下去。
「一點都不費心,就有一事……想麻煩爵爺。」馬御醫有些欲言又止。
「說。」
「不知,能否,讓……老夫插隊,向幸兒姑娘訂幅版畫?」話說得斷斷續續,像是難以啟口極了。
訝異的光痕瞬間沒入漆黑如子夜般的眸底。「……幸兒的版畫?」
這些年,他放任慶兒和無咎教導幸兒,讓她在府內可以無後顧之憂地自由來去,隨意走動外,還能夠盡情做她想做的。
沒想到,她背著他,竟成了一代版畫大師了?
「是啊,爵爺,你不知道嗎?幸兒姑娘的版畫在王公貴族中異常搶手,一幅畫有時叫價都要百兩呢,想跟幸兒姑娘買賣,還得要二爺牽線才成!」
換言之,是慶兒在哄抬幸兒的身價?懶懶的眉微挑高,細付著那混蛋到底在干什麼?
正暗惱著,卻突地想到這些時日來,一些向來與他極為不對盤的皇親國戚,全都有意無意地向他示好……
「我照顧幸兒姑娘也九年了,她都沒送我呢。」馬御醫輕輕地抱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