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文雅。」
「文雅不能當飯吃!」誰說搞藝術的一定要很有藝術氣質?難道不知道藝術這一行里,多的是帶有怪癖和偏執的瘋子嗎?天才笨蛋通常是一線之隔的!
「那倒是。」于文很認同。「我算過你和多樂的命盤,你們兩個是天生一對,絕對是騙不了人的。」
「抱歉,多樂說過了,我還在等我的命定之人。」怪,他竟然嘆氣了。
知道夢中女孩是命定之人,這份久懸的空虛惶然總算要塵埃落定,為何他卻一點都不開心?
「她是個窺夢者,卻也不見得悟得透。」
他猛然抬眼。「你的意思是說,多樂也有可能是錯看?」糟,心底竟有抹狂喜在暴動,為什麼?
「……你變笨了。」于文斂眼咕噥了聲。
「嗄?」
抬眼,他又笑得和藹可親。「我的意思是說,人總有盲點。你知道嗎?站在山顛可以眺望山底全景,卻是看不見山底啊。」
「你現在是要考驗我的國文能力嗎?」
「……真的變笨了。」又用力地咕噥了聲。
「嗄?」欸,這人很怪耶,話都是含在嘴里說的,給誰听啊?
「你可以看得很遠,卻看不到離自己最近的距離。」嘆氣了。
齊子胤聞言,黑邃眸子眯出殺氣,慢慢地移動茶幾上極具價值的骨董茶杯和茶壺。
「你在干麼?」于文不解問著。
「看不出來嗎?」準備就緒,他準備——翻桌!
「欸,齊子胤你來啦?」
耳邊傳來充滿活力和熱情的嗓音,他回頭探去——明明就是一張很顧他怨的臉,但一見她笑,一听她聒噪說話,他的心便暖成一片,像是融了心底那塊千年冰石般。
「對不起啦,我想跟你聯絡,可是今天預約太滿,實在是沒時間,剛才一結束我就往外跑,但小梁跟我說你跟老板在會客室,我就來啦。」
吱吱喳喳地快生解釋完畢,幸多樂便轉頭對著于文。「老板,我要問你一件事啦!」
厚,終于被她給堵到了吧。
「我已經解釋完了,幸丫頭。」聲音很無奈。
倏地,那雙黑眸犀冷如箭痕,灼然定在于文臉上。
「又怎麼了?」于文用力嘆了口氣。「我又說錯什麼,做錯什麼了嗎?」
「你……」遲疑了下,齊子胤撇了撇唇,很正經地問︰「你剛才叫她什麼?」
「幸丫頭啊。」他裝模作樣地咳聲嘆氣。「我心情好的時候,叫她多樂,心情不好時,叫她幸多樂,心情很煩躁的時候,就叫她樂樂,心情很無奈時就叫她幸丫頭,行不行?可不可以,齊大爺?」
「你講那麼多干什麼?要不要把你家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一遍?」他翻臉此翻書還快,听這男人故意在話語之中添加兩人相識已久的各種匿稱,讓他不爽到快要爆!「你在炫耀啊?嗄?」
于文狹長美目直瞅著他,像是被他狂風暴雨般的火氣給嚇著,又像是頗享受他這火爆又不知掩飾的直率性子。
「性子多少還是會有些長進的。」他喃喃自語。「總算學會發泄了。」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陰冷的表情微微扭曲了齊子胤俊美的外貌。「幸多樂,你家老板有病啊?說話老是含在嘴里,他到底是打算說給誰听?」
對上他暴跳的眸光,幸多樂只覺得超想笑。「有必要這麼生氣嗎?我家老板一直是這個調調的,他人很好,你何必那麼生氣?」
「你又知道他好了?天曉得他哪天把你給賣了,你還笑嘻嘻地幫他數錢咧,笨女人!還有……喂喂,我在說話,你在干麼?」
「我?喝茶啊。」她拿起茶杯準備喝兩口。
他話多不渴,她可不一樣,隨便說三兩句都會讓她很口渴的。
「別喝,有毒!」齊子胤沖上前撥開茶杯,燒燙的茶水卻這麼淋落在她手上。
幸多樂愣愣地看著自己被瞬間燙紅的手。「……其實你很討厭我吧,其實……」話未完,她落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再下一刻,人已經騰空出現在洗手間,手不再感到熾燙難耐,被水龍頭汩汩冒出的水給浸得透涼。
「你是笨蛋還是白痴,燙到也不知道要趕快沖水嗎?你老師沒教過你沖月兌泡蓋送嗎?」怒火轟隆隆、轟隆隆地貼著她的耳邊,不斷擲彈爆炸。
「是誰害我」張口要開罵,卻對上一雙噙滿著擔憂和不舍的眸,瞬間冷卻她方燃的怒火。
這個人嘴很壞,脾氣很壞,她老早就見識過了,可,既然有心要壞,就麻煩一路壞到底呀,干麼沒事突然對她這麼好?
「哪,還痛不痛?」問得粗聲粗氣的。
「……」
「干麼不說話?」瞪她,卻見她相當漂亮的眸子漾著霧氣。「有那麼痛嗎?」
用力閉上眼,她悶聲說︰「誰害的?」
「我不是在贖罪了嗎?」說著,長指動作俐落地分開她每根蔥白手指,確定每個傷處都能被清水洗禮,而後目光落在小指上頭,月兌口說︰「沒事戴什麼戒指?這樣燙著時很麻煩的。」
想了下,不由分說地將她的尾指月兌下,戒落,指圈上竟遺留一道紅。
「喂喂,想把我的戒指拿下來,好歹也先跟我說一下,我自己拔嘛!」光火的瞪他,卻見他一雙深邃眸子像是要暴突般,不由得問︰「怎樣?見鬼啦?」她煞有介事地在洗手間里看上一圈,而後確定,「沒有啊。」
她有陰陽眼,看得見不該存在之物,所以很確定此時此刻,這洗手間干淨得不得了。
「我也有戴尾戒。」他突地伸出左手。
她恍若早已習慣他急速轉彎的說話方式,倒也不以為意,很隨口地說︰「嗯,左手嘛,防小人用的。」確實,他身邊小人肯定不少。
他二話不說拔掉戒指。「你看。」
幸多樂瞪著硬是擠到眼前的剛健長指,瞧見他小指圈上有一圈紅,很艷很艷的紅,像是上頭纏上了一圈圈的紅線。
「胎記嗎?」好特別的痕跡啊,竟然是烙印在如此特殊的地方。
「你也有。」聲音是快要壓抑不住的狂喜。
溫熱的氣息,逼得好近好近,近到只要再靠近一步,就連眼睫都要相觸了。
「我?」她開口,聲音有點啞。
「對啊,你看!」
「嗄?」大掌對著小掌,他的左手,她的右手,小指上都有一圈紅,兩人之間像是無形地纏上了一條紅線。「……我燙傷耶.」「紅線,是紅線!你是笨蛋啊!」他氣死了,罵起人來向來口不擇言又隨心所欲到任性的地步。
她緩緩抬眼,看了他好一會,看到他俊美到有點吊兒郎當的臉微微發燙生暈了起來。
「看什麼看?」他火氣猶在,口吻卻軟了。
「齊爺。」
「嗄?」叫什麼齊爺?
「你好羅曼蒂克喔。」就連她也無法做出如此欺騙世人的聯想,虧他想得如此理直氣壯,真是忍不住想要給他拍拍手。
「什麼我羅曼蒂克?」噴火龍再次咆哮——
「他在求愛啊,你怎麼這麼笨啊,丫頭。」門外響起于文幽然的嘆息。
「求愛?!」兩人不約而同出聲,一起瞪向他。
「嗯?還是求歡示愛?還是……」他很認真地思考起這古今中外最為困難的課題。「怎麼這麼麻煩?哎呀,簡單一句話,他想上你嘛。」
對了,把文言文換成現代用語,就是這麼說啦。
「上?!」兩人又是異口同聲。
「哇,你們真有默契,不當夫妻真是可惜。來來來,我替你們看個好日子啊。」說完,像個得道的頂級命理師,很正經地掐起了手指頭,點了又點,算了又算。「奇怪,怎麼時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