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說了,你斗不過我的。」他懸在天花板上冷冷地說,額前的黑發因重力飄落其下,露出光潔的額頭及其上一個奇怪的印記。瞪著那紅色的印記,樓嵐突然全身都失去了力氣。
「這就對了。」傅允修抱著虛軟的女人落地,掀開被子躺進去。
應該可以安靜一會兒吧,他想,抱著樓嵐閉上了眼楮。
半夜,懷里的女人又騷動起來,意識正有些朦朧的傅允修眼楮都懶得睜開,直接將她往懷里按,可女人掙扎得更厲害了。
有完沒完啊?他干脆翻身將她壓制在身下。我壓、我壓、我用力壓……咦咦咦,不對勁,怎麼開始翻白眼了?
他連忙松了勁,冷不防身下一只玉掌揮來——
啪!
暗允修僵住了。
再多的瞌睡蟲也給這一掌打飛了,他腦中飄過三個冷颼颼的大字——
死、女、人!
身下的女人猛地哀嚎一聲,五只手指在他掌中抽搐著,痛得臉都變形了。傅允修冷哼一聲,慢慢放開她的手,沒好氣地翻身擁住她,「下次我就折了你的手,給我乖點,听見沒有!」
懷里的女人簌簌發抖,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就算是下等動物也會識情勢嘛。這一念頭閃過他腦中,睡意卻已全消。
直到第一絲曙光透過臥室的落地窗灑進來,樓嵐都沒有再鬧,起初仍是很害怕地僵在他的兩臂間,後來大概是累了,慢慢就放松身體呼吸均勻起來。
暗允修只當不知她的害怕,閉著眼楮假寐到天明。見天色亮了,他松開懷中的女人翻身下床,床鋪一片凌亂但他懶得管,套著一身松垮垮的衣物推開落地窗上了平台。
自那女人搬進二樓後,他就沒有再踏上這里,圍欄旁的一圈盆栽植物長得野了些。十幾天沒照管它們也能活得很好,所以在某種意義上其實是它們在照管他,讓他在一個人漫長的孤寂中不至于荒蕪。
暗允修繞到平台的側面,將水池邊的花鏟水管稍微收拾了一下,靠著矮牆一坐下來。一夜未眠的腦子有些空虛,體質上他其實不需要太多睡眠,但那種空虛的感覺仍然讓人煩躁。下意識地翻找衣兜,回國時帶的最後一包香煙已皺得不成樣子了。想到這地方無處可買,他的心情不由又惡劣了幾分。
悶悶不樂地抽出一支點上,傅允修低頭打量身上的襯衫,活像剛從榨菜缸子里撈出來似的,領口兩顆紐扣還莫名其妙地失蹤了,露出蒼白得不似活人軀體的肩胛。在胸口處,他發現了一團形狀可疑的水漬,轉念間額上青筋不由隱隱暴跳。
Shit……那女人竟敢把口水流到他身上!
想到今後還有三四個這樣的夜晚,眼前就是一陣發暗,疲倦感深深滲進了四肢。
很累呀……他明明最討厭麻煩,為什麼竟會攪進了這樣一樁麻煩事呢?尤其那女人整日一副虛與委蛇的虛偽模樣,讓人看了就不舒服。她不是想逃走嗎,為什麼不逃呢?她跑了他也省事多了,反正那是她自找的後果如何與他無關……
那天清晨,傅允修仰頭望著漸漸刺目的初升晨日,一夜未眠的空虛頭腦中真的是這麼想的︰那女人要是真能跑掉就好了……
之後他下樓沖了個澡,休息片刻就上醫院去了。由于他昨晚值了夜班,今日下班的時間提前了幾個小時,他便上好久不曾踏進的文獻室,回過神來時天色竟已昏暗了。
糟了,傅允修想,將手上的書放回架上。屋子四周雖然布下了結界,但那女人昨晚才變化了一次,氣息也許會引來太過強大的「不好的東西」。
面上雖然神色不變,腳下仍是加快了行進速度。當他回到一團漆黑的屋子時,推開門,一室的淒寂驀地迎面涌來。不用上二樓他也知道上面空無一人,方才趕得太急,竟沒有注意到其實一開始就感應不到那女人的存在。
暗允修在門邊站了片刻,走入空曠的客廳坐了下來。他沒有像往常那樣開燈,而是靜靜地點了根煙。
以後……不用再睡沙發了,不用每天都在日落之前回家,不用勉強自己吃一點意義都沒有的食物……更不用再見到某人小心翼翼的窺探眼神。
他有些漠然地想,卻奇妙地感到一絲茫然。
他知道那個女人逃了。
第5章(1)
快、快!
就在傅允修趕出醫院大門之時,樓嵐正提著行李神色慌張地在街上攔車。
不行了,她要逃,她一定要逃!
原本對那男人的威脅心存疑懼,再加上自己身體上不可思議的變化,那人又沒有什麼異常舉動,她還開始產生幻想,覺得那個家伙也許真會如他所說過幾個月就放她走呢,真是太天真了!
下午醒來時發現自己床上的慘狀,樓嵐差點沒嚇暈過去。雖然衣服只是凌亂而已,身上除了手腕上一圈淤青外沒有什麼可疑的痕跡,但可怕的是她竟然對昨晚完全沒有記憶!
樓嵐不由毛骨悚然。
那混蛋到底對她的身體做了什麼?×的,變態醫生就是變態醫生,她寧死也不願失去知覺任人擺布!
慌慌張張地回自己的住所收拾了現金證件,跳上第一輛攔到的計程車張口就說︰「去車站,快,我趕時間!」不管怎樣,先逃出這個城市再說!
即使坐在車上,心里還是惶惶然然,對那男人一貫的疑懼令樓嵐不時神經質地回頭張望,生怕……咳,听起來似乎不大可能,但她就是覺得他會突然出現在行李廂或是車頂上……
「小姐,你不會是攜款潛逃的吧?」注意了她半天的司機大叔終于忍不住開口。嗯,神色真是可疑,還帶了個這麼大的包包。
樓嵐聞言臉黑了幾分,現在的司機想象力真是……
她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下。
「放心,我這輛車不是黑車,不會有超人從天而降維護正義!」司機再次打趣道,說著還為自己惡劣的幽默哈哈笑了一聲,絲毫沒注意到後座上的女子聞言驚跳一下。
餅了幾分鐘,樓嵐神色不定地問︰「這……這條不是去車站的路呀?」
「嗯?你不知道嗎,直通的路正在修整,現在都得繞行呢。」
樓嵐不再說話了,可臉上的表情仍是變幻不定。按照電影小說的套路,變態科學家背後一定會有個組織支持他們進行非法研究—→這個組織必定與黑勢力有關—→黑道通常神通廣大,而且她剛從後視鏡里看見司機有顆金牙—→所以,結論就是——
「停車!」樓嵐大叫一聲,驚得司機手一抖車子差點就吻上路邊的護欄。
「可、可是還沒到車站啊?」他驚魂不定地說。
「我不去車站了,快給我停車!」樓嵐撲向前座,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喊。
好嚇人啊!司機二話不說地踩剎車,在將女煞星送下車後,他才松了一口氣地思忖︰今晚回家後真要翻翻報紙,看看有沒有銀行搶案……
他不知道的是,車子剛駛離沒幾秒,那個女煞星突然又轉身追了過來,「喂,等等——」
車子在樓嵐眼前絕塵而去,她絕望地停下追逐的腳步。
娘的!她是中那些爛片的毒太深了還是怎的?好不好就懷疑那個司機面色不善,現在——叫她去哪找計程車去?
眼下她位于一條陌生的大街,似乎是在某個工業開發區附近,別說車輛,就連行人都沒幾個。
難不成要她走到車站?樓嵐眼前一陣發黑,咬咬牙,她提著行李袋往看起來似乎沒有盡頭的一端走去。
十分鐘內有兩輛計程車呼嘯而過,可頂燈都是載客狀態,原本沒裝什麼東西的行李袋也覺得沉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