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噠!一聲輕響,血珠很快就溶入同色的酒液中,無跡可循。
他漫不經心地甩甩手,端起酒杯來到二樓他原先的臥室。敲敲緊閉的房門,里面一如往常沒有回應,他不以為意,徑直打開門進去。樓嵐正背對著門口屈膝坐在床上,直挺挺的背脊散發著強烈的信息︰我很不爽!
另一面牆壁腳下人散落著一些瓷器碎片,花紋好生眼熟……
暗允修的眼角突然一陣抽動——那不是他用來充當花瓶的明代五彩花鳥文花壺嗎?
閉了閉眼,好不容易將翻騰的殺意壓抑下去,他一言不發地將酒杯遞到女人面前。
樓嵐扭過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瞪那杯紅酒,目光凶狠得似乎下一秒就會把它揮飛。但傅允修知道她不敢,因為第一天她想這樣做時被他火大地揪著頭發硬灌了下去。
自己的脾氣……有時真的很糟糕呀……
第4章(2)
暗允修再度閉了閉眼,樓嵐卻以為他又要發火,肩膀下意識一縮,飛快地抓過酒杯閉上眼楮灌了下去。
「喏。」她抹抹嘴角將酒杯直直遞回,幾滴酒液灑在了胸前的衣襟上。傅允修下意識地看向白襯衫上那幾滴刺眼的紅色,她穿的是他的襯衫……不,他計較的不是這個,只是這女人為何偏偏挑到了他最薄的一件襯衫呢?實在不太雅觀,因為……她看起來很平。
女人的身體嗎……
他不由在腦中搜尋自己在這方面乏善可陳的記憶,結果是空白一片。沒辦法,年代太久遠了嘛。
不對,似乎最近才被某個女人壓倒過……
他再多看了一眼「壓倒他的女人」罩在寬大襯衫下若隱若現的身體線條。這種身材……難怪他會一時忘了這回事。
「你在看什麼呀?」視野突然被驀地逼近的酒杯佔據,女人咬牙切齒的樣子顯示她其實更想將酒杯砸到他頭上。縱使行的是常人眼中的行徑,傅允修仍是沒什麼罪惡感地睨了對方一眼,她的表情——
他一頓,突然記起那天她被他翻身制住後臉上也是這種又羞又惱的表情。
隨著那樣的表情一同記起的,竟還有當時身下柔軟的觸感,鮮明得令他詫異。
「——你臉紅個屁呀!」樓嵐又是一聲大吼,簡直就要哭出來。媽的,死變態!大!衣冠禽獸!他以為害她穿著男人衣服亂晃的罪魁禍首是誰?
她撈起被單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只眼楮怒瞪對方。
暗允修皺眉望著別處,但臉頰上兩抹薄紅卻是再清楚不過。他低頭從衣兜里掏出某樣東西,「還你。」他說,仍是皺著眉,仍是不看她,仿佛也在惱怒自己的失常。
樓嵐住所的鑰匙同一直被主人忘了取下的小十字在他指間搖晃,「我陪你回去取些必需品。」
樓嵐詫異地看他一眼,一把抓過自己的鑰匙。
「不勞大駕!我自己去就行!」她補充一句,「反正你也不怕我逃跑。」
暗允修冷笑一聲,「你若想活命的話,天黑後最好跟著我。」
樓嵐不吭聲。
兩人沉默地出了門,沿著斜坡走下去,雖是並行走的,中間卻拉開好一段距離。走到將近十天無人問津的空屋下時,樓嵐神色緊張地轉過身來,「我自己一個人上去,你若不放心可以守在樓梯口。」
暗允修一言不發地停步。
樓嵐順著建在屋外的平梯走上去,慌慌張張地掏出鑰匙開門,手指輕微地顫抖著,試了幾次才對上鎖孔。
快點快點,快把那東西處理掉!她直奔仍架在窗前的望遠鏡。
「……什麼呀,你慌慌張張想藏起的就是這東西嗎?」鬼魅般的嗓音突地在門口響起,樓嵐手一哆嗦,鏡筒「 當」摔在地上。
媽……媽的,這人怎麼像鬼一樣沒半點聲息?心里狠狠地咒罵著,卻沒有勇氣回頭。
暗允修繞到她面前,腳尖輕輕一踢地上的鏡筒,然後抬眼,微歪著頭看她。樓嵐不由又打了一個哆嗦,那種恐怖的感覺又來了,明明這人平時瞧起來與常人無異,可有時候……有時候給人的感覺真的好可怕。
害怕歸害怕,骨子里的倔強仍讓她鼓足勇氣與他對視,惡狠狠的眼光大有「就算發現了你又能把我怎樣」的意味。不知過了多久,傅允修突然無聲一哂,移開了身子。
「你還不趕快收拾?」
屋內無言的恐怖氣息霎時一掃而空,樓嵐不由松了口氣,她真的很怕這個男人。離開的時候,她听見傅允修抬頭若有所思地喃了一句︰「快要滿月了呢……」似乎非常煩惱的樣子。
是啊,希望趕快出現狼人把你咬死。
樓嵐深有同感。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一直過著相敬如冰的平和日子。只要沒有人惹他,傅允修其實是個很容易相處的家伙,他絕少涉足二樓,白天不會干涉樓嵐外出,下班時也總記得買兩人的晚餐。
自從樓嵐有了可以穿出門的衣服,他就不再為她準備午飯,可是當她偶爾懶得出門覓食時,隔天總會在裝滿小動物標本的冰箱里發現便當。這讓樓嵐心驚膽顫,仿佛他就算不在近前也能掌握她的一舉一動似的。
兩人唯一的共處的場合便是每晚的晚餐時間,面對面沉默地咀嚼同一味的微波食品——听起來比同一口味的泡面要高級多了,但天天都吃的話也沒什麼不同。
還有,每天一杯滲了「藥」的紅酒。沒有人解釋那到底是什麼藥,似乎都默認了只要樓嵐不喝的話,第二天立馬死翹翹——天知道!
滿月那天剛好輪到傅允修值夜班,他隨手抓了只麥克筆將當班表上自己的名字劃掉,隨便填了個有點印象的醫生名字,當時化驗室里有五六名護士在場眼睜睜地看著這一舉動,可沒有人敢吱一聲。
當晚相安無事,凌晨一點後樓上沒了動靜,搬來後樓嵐都是這時候睡的。兩點,躺在沙發上的傅允修耳邊捕捉到細微的奇怪捉搔聲。
開始了。
他睜開眼楮,一手撫上額頭嘆了口氣(唉,真麻煩~~)。
翻身悄無聲息地攀上二樓,黑漆漆的走廊上一片靜寂,傅允修準確無疑地找到臥室的門。門是反鎖的,不過下一刻卻「嗒」的一聲開了,仿佛里頭有人給他開門。他悄無聲息地閃進去,剛來得及合上門,眼前就是一道黑影撲來。
「哧啦——」刺耳的抓刮聲響起,不用看他也知道他也知道木制門上又多了五道指痕。女人的利瓜離他的臉頰不足寸余,不過已沒了威脅性,因為利瓜的主人不知何時被他勒在了身前。
懷里的身子不死心地掙扎著,傅允修皺了皺眉,貼近她耳邊道︰「死心吧,你傷不了我的,最好識時務地給我乖乖睡覺!」听聞他的話語,被制住的女人眼中淡淡的紅芒一閃而過,竟點了點頭。
她還有知覺?傅允修有些詫異,恍神間肩上一涼竟被掙月兌了。
樓嵐,嗯,權當眼前的生物還是樓嵐吧,她此刻正以奇異的姿勢攀在衣櫃上,雙眼在黑暗中散發著淡淡的紅芒,朝他咧嘴一笑。一口能做牙膏廣告的細致貝齒中,那兩顆犬牙以人類的標準看似乎尖了一些……
暗允修火大地掃了一眼肩上開了口的上衣,抬頭喝道︰「下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癟上的女人發出嗤嗤的奇怪笑聲,仿佛在嘲笑他的大言不慚,可下一秒眼前的男人就失去了蹤跡。她大吃一驚,正感不妙地欲撲下地,頭發卻已被人抓在了手里。
無法抗拒的力量拉著樓嵐的頭慢慢後仰,正對上傅允修倒立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