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衣櫥里那件白大褂閃現她眼前。
樓下,傅允修洗過澡,剛在大廳的長沙發上坐下,頭頂上就響起了一連串的巨響
又怎麼了?他皺眉正欲起身,一道黑影就從樓梯口撲了下來,下一秒,領口被大力提起。
「說!你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麼?」女人只套著一件襯衫提在他身上咬牙切齒地問,一雙瞪得老大的眼楮在黑暗的客廳里閃閃發光。
暗允修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漠然地問︰「你在說些什麼?」
「你還不承認!」
承認?領口被大力地搖晃,讓他不禁皺了皺眉,更加確定了之前的感觀︰真是個粗暴的女人。
「我知道你們是干什麼勾當的了!你是做非法醫藥實驗的吧?難怪不殺我又不讓我走——你給我吃了什麼藥,我的傷口,還有眼楮怎麼會變成這樣?
暗允修有些意外地轉過頭來,多種念頭在腦中飛閃而過,雖然不是很明白她是怎麼得出這種結論的,不過這樣也好——
「好吧,」他放軟口氣,「既然你猜到了,不想死的話就乖乖听我的話。」
「你想得美!」搖晃的動作更加粗暴了,「王八蛋,竟把我當實驗品!你去死!去死……
!腦中似乎有條弦崩掉了,等傅允修回過神時,自己已經翻身把對方壓到了身下,五指深深陷入了女人的脖頸中。只要再一用力,便可感受到頸骨斷裂的清脆聲響。
他深深吸一口氣,「我脾氣不好,你再吵……後果自負。」
身下的女人沒有吭聲,大概是被他眼中的狠厲嚇住了。
哼……傅允修冷哼一聲,移開掐住對方喉嚨的五指,剛剛還吵死人的女人就像被割了舌頭似的緊抿著嘴,一頭濕漉漉的長發胡亂披散著,十足一個瘋婆子,只是那雙眼楮仍惡狠狠地瞪著他。
暗允修被她的眼神惹得不快,皺眉喝道︰「看什麼?還是你真的想死?」
那雙眼楮忽然閃現水光。
就在他未來得及詫異之際,女人嗚嗚地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推著他吼︰「別壓著我!王八蛋,你重死了!嗚……」
暗允修一陣發怔。
半晌,他抹了把臉,悶不吭聲地起身,隨手扔了件外套掩住沙發上的女人赤果的長腿。
樓嵐仍然將臉埋在抱枕中羞憤地嗚咽著,哭得他心煩意亂。眼角瞥見一旁桌上的煙盒,他伸手取了一根點上,冷眼掃著女人聳動的肩膀漸漸平息,傅允修開始認真考慮起一個問題——
也許,真該把她殺了才好?
第4章(1)
似乎……總有被人注視的感覺。
十幾天前,當這一想法閃過傅允修的腦中時,他的反應是︰什麼呀,原來還有人對這副發了霉的皮囊感興趣嗎?
按理他應該在更早之前就發現的,可不知是否因為平靜太久,許多感官都變遲鈍了。也或許是他下意識地忽略了外界的波動,一味封閉在個人的世界里。
若不是在那個女人身上發現他不知何時丟失的東西,他或許仍還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態中。那個十字架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只是也算是種紀念物,況且跟隨他那麼久了……該不該取回來呢?
這是半年來頭一個讓傅允修認真思索的問題,但是他討厭麻煩。
算了,那種東西不要也罷。
漠然地想著,仍是機械地上班下班睡覺,別人眼中正常活動著的軀體,只有自己知道不過是一具無知無覺的僵尸。他也沒有興趣探究是否真有人在注意他,不過答案卻自動跳了出來。
當瞥見對面窗戶間小小的圓形反光剎那,久違了的怒氣突然擴充了全身的細胞。想……把那只躲在暗處的小老鼠揪出來,撕下四肢,一寸一寸地踩斷,享受對方因恐懼而扭曲的面容,還有那些令人迷醉的猩紅……
暴虐的紅芒在傅允修的眼中一閃而過,隨即被他壓制了。
這麼多年來他體內那些暴虐的血液絲毫沒有消失的意向,反而隨著長期的壓制蠢蠢欲動。嘖,真是麻煩!
他沒有費心思去研究它們,只想著能壓制一天就算一天。當然不是出于良心或正義感之類無聊的東西,只是純粹地不願造成騷動引來麻煩而已。
沒錯,傅允修超級討厭麻煩,可是為什麼卻會撿回一個超級超級大的麻煩呢?
想來想去,只能說是那個女人出乎意料的自刺舉動讓他喪失了正常的判斷力。當然,還要怪那幾只最先給他帶來麻煩、沒有腦子的下等……
想得入神之際,一只指甲涂得鮮紅的縴手伸到他面前,喚回了傅允修飄遠的思緒,「傅醫生,我都叫你好幾聲了,在想什麼呢?」
……在想就不應該讓那幾只混球死得太輕松了。
暗允修沒有做聲,習慣性地拂開額前散亂的發絲,他頭也不抬地就在面前的單上簽名。
「哎,你都不看一下就簽,太不負責了吧?」縴手的主人嬌滴滴地叫道,一把將那張化驗單搶了過來,此舉終于使得傅允修抬起眼。
Yes!小護士偷偷在背後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打從一個月前踏進這家實習醫院開始,她就注意到這個傅醫師了。雖說只是化驗科的負責醫師,沒有外科醫生那麼威風,但听說他是只「海龜」又是什麼研究型人才,在國際性醫學雜志上都有發表論文,否則的話,又怎麼會才進醫院半年就升到了這個位置……
不對不對,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長得又高又帥!完全符合她心目中「憂郁王子」的形象,再加上竟沒有一個女同事肖想他(那些女人真是太沒眼光了),哼哼,她以「衛校一枝花」的名譽發誓一個星期內就搞定他,下個月就能帶出去現了!
壓下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小護士努力擺出平生最為清純可愛的笑臉,眨巴著眼楮勇敢迎上傅允修的瞪視。
我電我電我電電電!怎樣,暈了沒?
暗大醫師仍是維持著那副冷冷的撲克臉,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就在小護士面皮都要笑僵之時,眼前的男子突然肩膀微微一動——
她緩緩、緩緩地眨了下眼。
別誤會,不是因為電力不足了,而是……她手上的化驗單呢,咦咦咦?
「你身上噴的香水足以讓呼吸道有問題的病人舊病按發,」傅允修淡淡地說,低下頭去簽那神秘出現的化驗單,「我想比起我來,你這才叫不負責任吧?」
嗚呼——
小護士的耳邊似乎響起了北風的號叫,那是足以把滿腔的熱情凍結成塊的毒舌之風……
剎那間,女性的驕傲突然佔了上風,方才還呈心形的眼瞳猛然冒起兩簇怒火!小護士掄起晶晶亮的五指就要拍桌,順便再吼上一句你懂個屁啊徒有其表的草包醫生……
暗允修睨了她一眼。
就這一眼,掄到一半的河東獅爪突地凝在了空中。半晌,輕飄飄地落了下來,那力度連一只蚊子都拍不死——
「麻、麻煩你了,傅醫師……」雷霆巨掌瞬間化做怯怯接過化驗單的輕抖五指,惡,剛剛那脊梁骨上一陣抽涼的感覺是怎麼回事?簡直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似的……
嘔,不行了,她頭發昏,胃作嘔,這個傅醫師給人的感覺真不好……她原先到底看上他哪點了?
沒有再注意第N號從他身邊落荒而逃的護士,傅允修再度把心思放回自己的思緒上。
他剛剛想到哪里來著?好像是在哀嘆沒有人對這副發霉的身軀感興趣……不對,這是一開始的念頭,他已經推論到了……
算了算了,換班時間到,走人。
他起身走向更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