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位客人指名說要找妳。」秦管家按著內線與俞悅通話,視線卻無法不停留在客廳年歲已過半百的男人身上。
男人雖西裝筆挺卻顯得十分緊張,一雙大手互相緊握不斷搓揉著,坐在舒適的長沙發里卻顯得局促不安,擺在眼前的茶一口都沒喝,只是死盯著樓梯口,彷佛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穿著一襲白色罩衫下樓的俞悅,面對這個陌生的男人,不斷思索著他們是否有見過,自己卻忘了。
「你好。」俞悅客氣地寒暄。
乍見自己的女兒,曹永凡頓時激動得難以自己。
「妳就是俞悅?」看著神似妻子年輕時的俞悅,早在她出現的那一剎那,就肯定她是自己從未謀面的女兒。
他的女兒啊!雖然自己未盡餅父親的責任,但血濃于水的感情怎麼能說分就分呢?巨大的感情像漩渦般讓他不顧廉簡言的勸阻,徑自跑來見女兒,只為了看看她,如今見她長大成人又如此高貴婉約,他本該滿足了,可是禁不住案親對子女的愛,還是妄想听她叫他一聲爸爸。
俞悅訝異地看著他,對于他表現出的情緒有點不知所措。「是的,請問你有什麼事?」
曹永凡激動地指著自己,害怕被拒絕的情緒抵不過對女兒的思念,只能干澀地開口︰「我、我是曹永凡,是妳的父親。」
讓俞悅忽地一愣,半晌後責怪地看著自稱是她父親的男人。「先生,請你不要開這種玩笑,我從沒見過我的父親。」
雖然早已做過心理準備,但面臨女兒的拒絕,曹永凡不禁心慌地奮力解釋。
「我知道我太急躁、太突然,妳可能一時難以接受,簡言也告訴我讓妳先有心理準備再來見妳,可是我實在按捺不住……」
听見丈夫的名字從陌生男人口中吐出,俞悅震驚地呢喃︰「簡言?」他怎麼會知道簡言?難道……不!不可能的……
曹永凡仍自顧自地極力解釋,證明自己真真確確就是俞悅的父親。
「我根本不知道桂娟懷了妳,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有妳的存在,直到妳外公派人去找我,我才知道原來我有個女兒!自從我知道妳後,就一直想見妳,妳可能很恨我,畢竟我沒有盡餅一天做父親的責任,可是我真的想彌補……」說到最後,曹永凡不禁愧疚地低下頭。
事情突然擺在自己眼前,任俞悅再如何鎮定也無法馬上接受,拼命地搖著頭,怎麼也不肯相信拋棄母親和自己的父親回來了,還就站在自己眼前。
「不可能!你說謊,你到底是誰!」
「我真的是妳父親啊!」思女心切的曹永凡忍不住往前朝俞悅跨了一步。
只見俞悅拼命地往後退,她身後的秦管家也憂心地看著眼前的情況。
「我不相信,如果你真的是我父親,我母親絕不會讓你見我!」
「我知道我做錯了太多事,但妳母親不再阻止我見妳,甚至願意試著原諒我,我希望妳……」愧疚和悔恨寫在曹永凡歷經風霜的臉上,切切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乞求她的諒解。
俞悅捂住自己的耳朵,嗚咽地大叫,驚懼的眼淚止不住地滑下。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不願意再看曹永凡那張父親思念子女的臉孔,突地她身形一轉往外沖去。
「夫人!」秦管家一驚,想抓住她卻沒有成功。
正巧剛下班回到家的廉簡言,一走進客廳玄關就被往外沖的俞悅撞個滿懷,廉簡言訝異地看著俞悅滿面淚水。「俞悅?」
俞悅咬緊了下唇,那是她傷心時的習慣動作,廉簡言還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俞悅用力掙開來又往外跑,好似屋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廉簡言正想追去,卻瞧見秦管家身後著急的曹永凡,頓時明白了俞悅傷心的原因,一時情急忍不住髒話沖出口。「該死的!」
他隨即丟下公事包,長腿一伸跟著沖了出去。
陽明山上正下著細雨,廉簡言跑在滿是水漥的路上,褲管早已被水濺得濕透,焦急的他卻只掛心著俞悅,最後終于在一棵樹旁找到了她。
俞悅背對著廉簡言,全身因為濕透而寒冷得抖瑟,因為太過沉浸于自己的悲傷中,沒有察覺廉簡言正心疼地站在自己身後,向來冷冽的眼神只余愛憐。
他向前跨近一步,從她身後輕輕擁住她瘦弱的身子,用著從未對任何人表現過的輕柔語調說︰「別哭了,是我太大意,沒想到他那麼想見妳。」
他不禁長嘆,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如此掛心一個女子,深切的愛意佔滿了心,甚至沒了以往的冷靜,全是因為她啊!
俞悅傷心到忘了要與他保持距離,轉過身任他安慰自己,再也忍不住的淚水,像是無盡地往他懷里倒。
「這不是真的,嗚……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嗚……」
廉簡言無法回答,只能擁緊她,盼望可以給她一點安心的力量。
「為什麼他還要回來?是他先不要我們的,嗚……我從來就沒有見過他,我好怕,嗚……我不想再受傷了……」
心里一緊,廉簡言摘下眼鏡,雙手輕捧住她的臉蛋,額頭頂住她的秀額,要她正視自己,信誓旦旦地望著她。
「不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妳,我保證!」也包括他自己!
第七章
雨還在下,樹下相擁的兩人早已渾身濕透,俞悅被廉簡言緊緊擁著,臉頰貼著他的,混沌的思緒讓她分不清身上的熱度是自己的還是來自他,身子虛軟得任他緊緊抱住,眼神變得蒙蒙霧霧,膝蓋一軟差點跪了下來,還好廉簡言及時摟住她。
廉簡言察覺她的不對勁,趕緊模向她的額頭,果然傳來異常的熱度,他眼神一沉。「該死的!妳又發燒了。」更該死的是他!明明知道她身體不好,還讓她淋了那麼久的雨。
廉簡言的怒吼在她耳旁狂嘯,她無力的呢喃︰「我沒事……」
看她逞強的模樣讓廉簡言更是怒火狂燒,一急就沒了冷靜,提起嗓子暴吼。「這樣還叫沒事!妳難道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嗎!」他不敢在雨中多待一秒,抱起她虛軟的身子就邁步離開。
在他懷中的俞悅不敢置信的睜大眼,她居然在他臉上看見擔心,雖然他是那麼生氣,但她從來沒見過他心急的模樣,俞悅突然想起那天廉亞康對她的叮嚀──
「孩子,不要用一般人的眼光去看他怎麼待妳,他是用自己的方法在愛妳,只是妳不知道而已。」
細雨打濕了他的臉,俞悅看不清他額上的是雨還是汗,為了怕她再受寒,他月兌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抓緊披在身上的外衣,她意識不清的問他,也問自己。「你……你是在擔心我嗎?為什麼呢?我不懂,真的不懂……」為什麼關心她?他不是不愛她嗎?
說完,俞悅受不住昏沉,在他懷中昏睡過去。
廉簡言因她的問話而停住了腳步,看著懷中的人兒,眼神沉了沉。「妳懂,因為我愛妳。」
近日來俞悅的心情一直沒有好轉,待在自己房里足不出戶,擔心她虛弱的身子撐不下去,廉簡言也待在家中,公事一律在書房解決。
這幾天廉簡言想盡辦法勸俞悅,奈何俞悅如頑石般不肯點頭見自己的父親,他甚至找來俞桂娟,希望妻子能因為母親的改變接受曹永凡,但最後還是失敗了。
眼見俞悅如此強硬,愛女心切的曹永凡也不忍心她再痛苦下去,決定不再逼女兒接受他,畢竟當初犯錯的是自己,所以他選擇離開,讓她恢復原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