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大處處為家,我們先游歷一番,等臘八一到,就去參加朝天風雲盛會。然後,你跟我回家去拜見爹娘,丑媳婦總要見公婆的。」辛容若玩笑似的刮她的俏鼻。
「我們的孩子什麼時候出世?」她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哈哈,」辛容若尷尬一笑,說,「時候一到,自會出世。」
「到底是什麼時候?」她兀自追問不休。
辛容若叫苦,他怎麼知道,還不知有沒有孩子呢,只能胡說八道搪塞她。
「嗯,至少要等我們參加完朝天風雲盛會之後,孩子自己想出來他才會出來。如果他不想,你急也沒用。還有還有,以後不要再問這個問題。孩子很敏感的,你想讓他快點出世,他就偏不,小孩子都調皮。」
這番話之所以如此流暢,完全是狗急跳牆逼出來的。夜眠眠果真信了,關于成親生育方面的知識,她所知甚少,當然會被騙。等她知道被騙,那是很多年以後的事。
花了兩天時間,夫妻倆已到青城後山。等他們穿越秘道回到龜谷,卻大吃一驚。因為龜谷中空無一人,房子荒蕪已久。夜眠眠擔心是外人進犯,教主他們遇險了,但心思縝密的辛容若附在她耳邊說了一番話,她就不那麼擔心了。兩人當即下山,在一處華麗的宅院中,見到飲酒狂歡的一群人。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我說過什麼,不思進取再多的財富也會吃完,像你們這樣揮霍,遲早要敗光錢財。」
裝飾華麗的大廳里,一群人面如土色噤若寒蟬。大廳中央,有一個年輕人正慷慨陳詞。桌子上的茶杯都被他拍桌子震到邊上,差一點就要跳出桌面。
「你們還有什麼話說,啊?」辛容若說到激憤處,又「砰」地拍了一下桌子,「當」的一聲茶杯跳下桌子,粉身碎骨。
「你憑什麼這麼教訓長輩,吃點喝點又怎麼了?」夜眠眠見不得他擺出的高姿態,仿佛大家都要仰他鼻息似的。
「我們也不是天天這麼吃喝,今日教主六十大壽才……」一個長老斗膽說出理由,眾人如雞啄米般點頭附和。
「我都忘記了。」夜眠眠恍然大悟,然後四處看,「教主呢?我要給他老人家拜壽。」
這時人群中傳來嚶嚶哭泣聲。
「教主呢?」夜眠眠揪著人問。
「哇哇唔……」啜泣演變為號哭了。
「誰在哭?煩死了,這不是觸霉頭嗎?」夜眠眠在人群中梭巡,想找出號哭的那個人。
「教主……」有人指著蹲在牆角哭泣的一個瘦小身影,囁嚅著不知該如何說。
「還哭,找死呀。」夜眠眠沖過去想教訓那人。
「前輩,你怎麼變成這樣了?」辛容若搶在她前面拉起那人,一看就傻了。
「他是教主?」夜眠眠驚呼一聲,要不是眾人齊點頭,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眼前這個體積縮水一半的瘦子是教主。
「你們走後,教主就大病一場。大夫說,教主半生沒吃過什麼好東西,突然由三餐不繼轉變到頓頓魚肉,腸胃不能消化。這一病,教主瘦得不成人形,真是可憐哪。」長老掬一把老淚,說道,「更可憐的是,大夫說教主日後若想保命,最好吃素喝粥。這次教主大壽,我大肆操辦一番,一是為了沖喜,二是因為教主說不能吃好東西看看也好。」
「教主。」夜眠眠越听越傷心,抱著教主單薄的身子骨流下眼淚。
「抱歉,我不知內情。」辛容若愧疚自己的沖動。
「不怪你們,是我命苦,沒福氣享受。」教主反過來安慰大家,「好啦好啦,難得眠眠和容若回來,一同入席吧。」
夜眠眠坐在教主旁邊,看見滿桌雞鴨魚肉,唯獨教主端了一碗八寶粥,還在心里慰勉︰還好還好,教主能喝八寶粥,要是以前,有碗玉米粥就不錯了。
第6章(2)
夜深,眾人都歇息了,有一間房間里還亮著燈。
一個呵欠兩個呵欠,辛容若呵欠連連,強自撐著眼皮陪伴嬌妻。夜眠眠盯著跳動的燈花雙目發直。
「眠眠,你不用想了,教主大病初愈還須調養,你就忍心讓祖師爺去纏他?」他知道她在想什麼,也知道她在進行激烈的思想斗爭。
「以前吃不飽,教主的身體卻很健康,怎麼日子變好了,他的身體反而垮了呢?」
「這叫過猶不及。」
俗話說,由儉入奢易。教主的生活突然大改觀,他就想一下子把以前沒有享受過的口福全補回來。一個人餓幾天後都不能吃得太飽,何況教主長期處于饑餓狀態中。暴飲暴食的結果,就是他那清湯寡水的腸胃受不了油膩的刺激,大鬧起義。這番變故打亂了夜眠眠的計劃,她不能讓祖師爺去纏教主了。
唉,夫妻二人無奈對望一眼,請神容易送神難,還是讓祖師爺繼續纏他們好了。年輕人精氣神旺盛,有個把鬼神纏身還頂得住。老年人就不同了,身子差精神虛,萬一受驚嚇,有可能出人命。
第二日,教主把夫妻倆召入大廳敘話。睡教自從得到辛容若的資助,生活大為改善,再也不用為衣食發愁,他們就不喜歡睡覺了。龜谷遠離塵囂,吃飽飯的眾人找不到消遣,忒無聊,就有人建議搬到山下新宅子里去,得到大家一致響應。所以夜眠眠回龜谷才找不到人。
「教主,你要放棄祖師爺創下的祖業嗎?」夜眠眠憂心忡忡,大家搬出龜谷,沒了天然屏障保護,萬一身份暴露,誰來保護他們。
「眠眠丫頭,時代不一樣了,我們應該與時俱進。你看我們現在有田有房,住得舒服,誰還願意回那氣悶的龜谷住著。我們教中大部分人一輩子老死山谷,連江湖是什麼樣都沒見過,你忍心讓他們淒慘一生嗎?」教主年紀雖大,思想倒也開通,絕不是墨守成規之人。
「可是你們又不會武功,給江湖人知道底細,不把你們連窩端了。」
「呸呸,別說不吉利的話,我已經決定解散睡教,現在咱們是普通老百姓。」
什麼?夜眠眠愣了,雖然她想離開睡教,但不代表不愛睡教。現在教主說解散就解散,就像把她的根砍了,在感情上無法接受。
「前輩英明。」辛容若這個外人倒是大喜,沒了睡教,他的娘子不必為睡教正名了,豈不是一身輕松。
「不可以,我不要。」睡教背了一百多年的污名,怎麼可以這樣輕易就解散,那她的努力豈不是白費,她注定會一輩子遺憾。
「我是教主,我說了算。」教主很強勢,大病一場讓他頓悟。江湖險惡弱肉強食,以睡教這等孱弱的教派,要想在江湖生存極其困難。還不如放下執著,讓大家重生。新宅子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鳳凰展翅」莊,喻示美好的生活。
「你們同意教主的決定嗎?」夜眠眠詢問教中其他人,想得到別人的支持,可是沒有人和她站在同一戰線。
「你們真的甘心讓本教背負污名,就這麼消失?以後江湖歷史中記載的睡教,將永遠是邪教!」夜眠眠痛心疾首說道。「眠眠,既然前輩他們做了決定,你又何必執著。江湖虛名不過是過眼雲煙,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百年後誰還會記得我們。不如放開,讓大家過得愉快一些。」辛容若自己都佩服自己,竟然能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
「是呀,眠眠丫頭,江湖對本教誤解甚深,不可能扭轉他們的印象。難道你要我們這老的老小的小,永遠躲在龜谷了此一生嗎?」教主語重心長想勸服那倔強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