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他師父不就是龍虎山張天師門下第二十八代宗主嗎?一代宗師看起來那麼落魄,還跟著徒弟混飯吃,這年頭,做妖難,做人更難。
「你該不是想玩他吧?我警告你,茅師父很厲害的,你別不是活膩了找死吧。」包煙煙對茅求客氣三分,就是不想得罪他,被個道士纏上很麻煩的,她沒那麼多閑工夫。
「你和小玫的關系不淺吧?我看今天下午你們去逛了好久。」早知他們是同類,而且肯定關系匪淺。包煙煙的語氣酸溜溜的。
「遇上同類聊了一會兒,你沒有這樣的經歷嗎?」元開輕描淡寫帶過,他不想讓包煙煙知道他和小玫的關系,忒丟臉!她連救小玫兩次,是他們兄弟的大恩人。如果她知道這層關系,還不得挾恩要求報答嗎?另一方面,讓她誤會也好,小玫可算催化劑。
「抱歉,我從來沒有他鄉遇故知的經歷,是什麼讓你勇于承認錯誤揭自己的短呢?」包煙煙對此很感興趣。在茫茫人海中,她一直是寂寞的。
「錯,我是揭開了事實的神秘面紗,還原真相。」元開說,「事實就像被一層縹緲的輕霧和朦朧的紗縵遮住,沒有我的撥雲見日,你會遺憾的。」
「你錯,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事實。」包煙煙善于從蛛絲馬跡中剖析現象掌握事實,她從衣兜里翻出一撮棕金色、柔軟蓬松的毛毛,用嘴一吹,毛毛飄落到元開身上。
元開如被雷擊,好吧,他承認那是他此生最大的敗筆。因為化為人形不久,還不太適應人間的生活,也可解釋為水土不服,掉毛就是證明。誰知道包煙煙不尊重他人隱私亂翻別人房間,就這麼抓住了他的把柄。
「你只是猜測而已。」
「我有旁證,那小玫也是一只狐狸,我親眼見她化為人形,以此類推,狐狸精必有同類。」很奇怪的邏輯。
「我已經坦白,你是否也該坦白自己的身份呢?包煙煙小姐。」元開一直拿不準她的身份,直覺她身上有野獸的氣息,而且是很凶猛的那種,因為她沒有一餐不吃葷腥,還最喜歡嚼半生的牛排。
「我們不是在玩破案解密真相大白的游戲,現在,你是否有雅興陪我共飲呢?」包煙煙走向陽台,伸手拉開厚重的窗簾。簾外,是不同的世界。
「請進,歡迎光臨我的雅室。」包煙煙舉步踏入那神奇的空間。
元開看簾外,不是深邃夜空,而是一間忽然出現的房間。他掀簾而入,見室內牆壁裱糊了一層明光紙,潔淨如明鏡一般。牆角,一只貼金的獅形香爐點燃著薰香,一只碧綠的花瓶中插了兩只鳳尾和兩片孔雀羽毛。
最特別的是,茶幾上有一只水晶瓶浸著一枝粉紅的鮮花,下垂的枝葉覆蓋到茶幾以外,稀疏的枝葉上布滿待放的花苞。花的形狀如同被露水打濕收攏翅膀的蝴蝶,而花蒂則宛如啊蝴蝶的觸須。
「果然很雅。」元開贊嘆,心里卻頗不以為然,這雅室的雅致實在不像包煙煙的風格,按說應該堆滿金銀財寶或掛滿野獸毛皮的。
「這里除了朱雅致外,你是第二個被我邀請的人。」包煙煙坐在軟榻上,示意元開坐下。
「當初在酒吧里遇見她,我听她說起過。要不是她說得那麼玄乎我也不會想來親自體驗一下。」元開回憶,他和包煙煙再次牽扯,就是緣于朱雅致酒醉後的一段胡言亂語。
包煙煙無語,怎麼也想不透的真相,原來就是基于這麼一個簡單的理由。
心中怎麼像有火在燒?
「所以你就利用她找上我,只是為了見識一下我的雅室?可是她為什麼不認得你?」這才是重點。
「那時,我和現在長得不一樣。」元開難以啟齒的是他當初也和小玫一樣認知錯誤,變了個女人。
可笑,折騰了這麼久原來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理由,包煙煙想把口無遮攔的朱雅致抓來吊打一頓。她像個傻瓜一樣,以為他是為了她而來的,原來不是,他只是想看她的雅室,只是想看一件死物!
心中已經岩漿沸騰了!
「良辰美景,先干為敬。」包煙煙喝下第一杯酒,苦澀的味道自己才懂。瓶中的花苞邊顫悠悠要綻開似的。喝下第二杯酒,苦澀的味道越發濃了,花蒂頓時月兌落變成一只蝴蝶停在她的衣服上。三杯下肚,什麼味道也沒有,空中飛花亂墜,翩然飄落,或落在人身,或落在地毯,四處皆薰香怡人。
醇酒美人,元開欲醉。
診所里小玫還是熬不過睡魔的侵襲去睡了,心思單純的闞雲趣早已鼾聲大作,只有茅求的萬千思緒仍在運轉。
一只、兩只、三只,有可能還有四只,除了他,這個小小的診所妖怪雲集。應該說動物是最敏感的,奇怪的是診所里寄養的貓貓狗狗都那麼安然。這說明這些妖沒有戾氣,它們是好妖。
茅求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妖怪多了自己可能要吃虧,喜的也是妖怪多了他可以和他們共同探討修煉的心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倒霉還是幸運,好的不好的全讓他遇上了。當天師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一次遇到許多妖怪,如果和妖怪翻臉,有九成的把握他肯定是失敗的那一個。
「我該怎麼辦?是逐一揭露它們的真面目,還是一窩端?問題是我能不能應付它們的聯手攻擊?如果大家坐下來開誠布公的談話,應該是最好的結局。」
茅求失眠到天亮,然後他絞盡不多的腦汁終于決定采取最傳統的辦法︰開壇作法!
小玫翻個身,他夢見哥哥和煙煙姐結婚,生了個人頭狐狸身的怪物,嚇得他一聲尖叫。夢在繼續,那人頭狐狸身的怪物還叫他姑姑!他不是公的嗎?
天吶,噩夢什麼時候結束?
傻人有傻福的闞雲趣一夜好眠。
第8章(1)
「明天,那老道必定有不尋常的舉動,你準備怎麼應付?」
「雇主有事手下服其勞,我納涼,你們辦事。」
奸詐。
包煙煙和元開喝了很多酒,兩人都有些醉眼朦朧,長夜漫漫,濁酒一壺,你我共影兒四個,共敘胡話。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是狐狸,你是什麼?」元開看包煙煙有兩個頭。
「我是虎姑婆,專吃狐狸。」包煙煙看元開是很誘人的大餐,如果他沒有狐臊味的話。
「騙人,你不是人就對了,你也是狐狸。」
「錯了,你應該說騙狐才對。我就是虎姑婆,吃人的虎姑婆,順便吃點狐狸塞牙縫。」
「那你吃我啊。」元開捋起袖子,將白女敕女敕的胳膊伸到包煙煙嘴邊。
潔白的貝齒生得如勻稱的珍珠,突然,珍珠生出倒刺,貝齒變成獠牙!只听得暗夜里傳來一聲悠長的慘叫……
包煙煙很解恨。
「天靈靈,地靈靈,四方神佛顯神靈……」
包煙煙的診所里,香燭點燃,煙霧彌漫,茅求穿著道袍,右手拿把桃木劍比劃,右手拿銅鈴搖晃,嘴里念念有詞,腳下四處游走。只見他走完一圈,放下手中的東西,從腰間的乾坤袋里模出一支毛筆,蘸上黑狗血在黃符紙上筆走龍蛇,畫完一道道鬼畫符。
「師父,大清早您就開壇做法,是不是搜索到狐妖的蹤跡,用千里搜魂術對付它?」闞雲趣用小人物看大人物的景仰眼光來看他的師父。
茅求不理他,一氣呵成畫完符紙,往徒弟手里一塞,吩咐他貼滿診所內的門框天花板,布下黃符收妖陣守株待兔。
「你們很吵耶。」被銅鈴聲吵醒的小玫實在在被窩里呆不下去了,剛才闞雲趣貼符紙還差點踩了他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