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口不對心的女人……
看著她完美的笑容,听著她狀似胡鬧的話語,嚴謹原本惱怒的心情奇異地漸漸平息了下來。
她以為他沒有發現,剛剛那聲低吟雖然被她強吞了回去,但卻沒有逃過他的耳朵,天氣這般寒冷,她的額角卻漸漸冒出汗意,便是穿得再多也不可能會熱到這個地步。雖然她的聲音與笑容沒有一絲破綻,但是她放在腿上抓著書冊的手指卻有些發白,垂下來的腳不時微微地抽動著,想必是腿上抽筋才對。
但是,她的臉上依舊笑得燦爛,語氣閑散調侃,若是他沒有听到她無意中的抽氣聲,想必也不會發現她的異樣,定然以為她的話只是在有意尋他開心。
不過,一旦注意到了,再看下來,便可發現微妙的不同。
這個女人實在是矛盾得很,心口不一,看起來無關緊要的事情,她偏要吵得人盡皆知,如今真的有了事情,卻死死不吐一字。
到底哪一句才是她的真心話?
心一旦冷靜了下來,當時沒有發現的微妙違和感便漸漸浮現在眼前。
這個女人真正的意圖為何?
他不信她的話就是她心中真正的想法,但是她又為什麼說這樣的話?
明明對這個村子關懷備至,卻偏要說些氣人的話表示她的不在意。
明明叫了他來,卻偏不告訴他這里的實際情況,好似在尋人開心。
明明痛得直冒冷汗,卻笑得輕浮,若無其事。
到底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麼?
「二公子?在下還要玩一會兒,請快快回去吧。」半天沒有動靜,胡涂抬起眼,見他表情奇怪地站在樹下不動,笑著催道。
「你的腿在痛嗎?」雖是問話,但嚴謹已經可以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啊?呵呵。」聞言,她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曖昧地笑著,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這個人果然不能小看,她應該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才對。便是學醫的七兒,只要她想要隱瞞,也難看出她不舒服,他的觀察力果然超乎常人,這樣敏銳,倒更讓她想要試試他到底能看到什麼地步了。
「要我助你嗎?」看著她的笑,嚴謹也突然笑了起來。雖然不知為什麼,但是有一瞬間,他感覺自己似乎有些了解了這個人。看著她依舊完美懶散的笑容,嚴謹突然神態輕松了起來,緩緩伸出一只手,唇邊的笑容漸漸展開,親切中有些誘惑。
他想要听她親口承認,他想听她親口求助,親口告訴他,她有困難,需要他幫忙。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心中竟然有些興奮,笑容也漸漸加深,帶著本人也沒有發覺的魅惑。
「是啊,煩勞二公子幫幫在下吧。二公子笑起來可真是好看啊,果然人美就是要笑才好啊!」果然美人笑起來就是好看,被他首次出現的笑容恍惚了心神,求助的話月兌口而出。看到他滿意的笑容,胡涂心中哀嘆,果然美人禍水,從見了他就知道他夠俊俏,但沒想到他笑起來居然這般俊朗可愛,讓她一不小心著了道。
提氣飛身攬住她下了樹,嚴謹緊緊盯著她依舊完美的笑容,也沒有遺漏掉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痛苦神色,雖然听到她依舊輕浮的話兒,卻也不覺得如往常那般生氣,甚至心中居然有些高興,只是看到了一絲她真正的情緒,居然讓他如同一個尋到了秘密的孩童,這般喜不自勝。
這個樣子,完全不是他。
喜悅過後,他的心中疑惑又生,這個人柔軟得可怕,明明覺得看到了一點她的真實,緊接著就又被她毫不在意的笑容給迷惑了,似乎她沒有堅持的底線,他發現了她隱藏的事情,她便爽快地承認,然後一點沒有被發現的不甘,大方的態度讓他剛剛浮現的一點點喜悅立刻化為烏有。
立在樹下,神色復雜地與她對視半晌,她的唇邊依舊是淡淡的笑容,眼中的神色平和無波,嚴謹說不出心中到底是什麼滋味。
但是,唯一肯定的就是,他似乎真的被她擾亂了。
有些狼狽地轉開視線,嚴謹不敢再看她黝黑的雙眸,目光筆直地看著前方,心煩意亂間,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抱著她大步走出了梅林。
「二公子……」不會吧?他就這樣直接走回去嗎?看到他突然一臉陰沉地抬步便走,胡涂有一瞬間的慌亂,忍不住想要提醒,不過因為嚴謹的步速太快,還沒等她說完話,兩人已經置身梅林之外。
「什麼?」正在心煩意亂,听到她的聲音,嚴謹並沒有看她,只是心不在焉地隨口問道。
「沒……」看著不遠處已經注意到了他們的村民,她無奈地嘆笑,也罷,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啊,先生你怎麼了?」出了梅林便是一片空曠,正在工作的村民遠遠看到胡涂被抱出梅林,全都擔心地圍了上來,跟在後邊你一言我一語地問了起來。
看到村民們圍了上來,嚴謹終于發現了自己居然一路抱著她出了梅林,忍不住頓了一下,全身僵硬地立在原地。
「先生,受傷了嗎?不舒服嗎?」不過片刻,兩人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
「誰快去請七兒姑娘過來。」
「無妨,只是腿有些抽筋,大家不要擔心。二公子,請送我回房間吧。」拉了拉已經僵在原地滿臉復雜神色的嚴謹,胡涂笑著安撫著村民。
村民們擔心圍著兩人,一路嘈雜地跟回了小屋。胡涂溫和地笑著安撫著眾人,心中無奈嘆笑,看來這下真的麻煩了。
「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吵?」听到喧鬧,正在里間小睡的七兒走出房門,看到小廳里圍得滿滿的人,神色有些不悅地問道。
「七兒姑娘,快來看看,先生的腿受傷了。」村民看到七兒出來,連忙招手叫著,原本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牆也迅速分開,讓出一條路給七兒。
「什麼?腿受傷了?哪里痛?」听到村民的話,七兒臉色大變,透過人群,看到胡涂坐在椅子上,七兒猛地撲跪在地,臉色蒼白地擔心問道。
「七兒不用擔心,只是抽筋了。沒事兒了,大家去忙吧,有七兒照顧我呢。」笑著看著七兒的眼楮,溫柔地輕聲安撫了一句,然後看著四周圍得滿滿的村民,粲笑道。
難道是那個傷又犯了?難道一直沒有治好?腿上一軟,七兒跪坐在地,滿臉恐懼地顫抖著手月兌去胡涂的鞋,想要仔細看個清楚,但是手卻抖得沒法控制。
「七兒,七兒,看著我,听我說,不用擔心,只是受了涼,有點抽筋,你看,現在已經沒事兒了,我沒事兒。」送走了村民,胡涂托起七兒的臉,笑著看入她驚恐的眼中,示意地動了動腳,語氣輕緩地柔聲安撫著。
七兒呆呆地看著胡涂的笑臉,看著她溫和的笑容,溫柔卻有力的聲音,終于稍稍冷靜了下來。依舊顫抖的手輕輕撫上胡涂的腿,猛地松了口氣,臉上表情似哭又似笑,無力地趴伏在她的腿上微微顫抖。
雖然盡力去解釋,但見七兒依舊神色憂傷,胡涂無奈地嘆笑,任她伏在自己膝上,安撫地輕輕模著她的頭。
「二公子見笑了,在下以前腿上受過些小傷,不過早已痊愈,是七兒太過緊張了。」感覺到一邊的嚴謹充滿探究的目光,胡涂含笑抬起眼看過去。
盯著她若無其事的笑容,嚴謹忍不住下意識便要去分辨她話中的真假。
這個女人太會隱藏,雖然她說得這般輕描淡寫,但那七兒姑娘的模樣,可不像是小傷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