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何況公子雖然沒有說,但離去前的那一眼,也是叫他留意這個人,他童兒再不靈光也跟了公子這麼久,不會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是,明明公子自己都不想管,偏還要把人丟給他,真是不公平。
為什麼這個人會是胡先生呢?而且,為什麼要把他心目中的傳奇人物變成這樣呢?
童兒噘著嘴,不滿地瞪著那個被他扶著還不夠,已經得寸進尺地將大半重量都靠到了他身上的「胡先生」,他好不甘心啊!
為什麼他一直崇拜得如天神的人,居然會是這個模樣呢?
臭著臉扶著胡涂走回房間,進了正中的小廳,童兒將全身虛軟,已經開始半閉著眼昏昏欲睡的胡涂扔在小廳的凳子上,轉身走到左邊的小門前。
「公子,是我。」輕輕敲了敲門,童兒輕聲道。
日間,他們被這個胡先生帶到這個房間後,方才知道,同住一間並不是說要睡在一個房間里,這個房間原來是個套間,左右各一間內室,中間以小廳隔開,可算是兩個獨立的房間,原本語氣中沒有絲毫商量余地的公子在看到房間的格局後,終于勉強同意了同住。
「進。」房內傳來低低的聲音。
童兒推開門,看到公子正坐在床邊,手中拿著一本書冊,借著微弱的火光仔細看著。想要幫公子倒一杯水,卻發現屋子里一無所有。
是啊,一無所有,這就是他進了這個房子後的第一個想法,這個房間實在小得可以,甚至比府里的茅廁還要小。屋子里只有兩張床和一張放油燈的小邊桌,甚至連椅子都擺不下,也怪不得從來不在非睡覺時間上床的公子會破例坐在床上看書。
他家公子啊,從小就十分守規矩,自律甚嚴,無論睡得多晚多累也會早起練功,絕不懈怠,在家中,吃飯定要在餐廳,看書定是在書房,像今天在大通鋪上吃飯,坐在床上看書這種事,實在是大大的委屈。
不過,他家公子也並不是不知變通的人,身為清風會的二公子,有很多的事情要他親自處理,平日東奔西走,什麼惡劣的情況都遇到過,卻從來沒有一聲怨言,也一直隨遇而安,今天的情況雖然不太好,卻也算不上最壞,不過他還是第一次見公子這麼生氣。
可憐啊,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個胡先生的事打擊太大了,公子雖然從來沒說過,但是他童兒從小就跟在公子身邊,當然知道公子暗地里其實很欣賞傳說中的胡先生的,平日不愛听閑話的公子對于胡先生的傳言總會不自覺地認真去听,他甚至可以肯定,公子八成對這次見面抱了很大希望。
不過,這個胡先生……
童兒微抽了下嘴角,側過身,目光沮喪地看向一直維持著趴在桌上的姿勢不變的身影。
這個胡先生莫要說公子受打擊,他童兒也受不了啊,十分憧憬的人居然會是這個德性,實在讓人心情低落,心情低落啊……
「童兒……童兒……」嚴謹看完一段書,發現早就已經進了屋的童兒也不知在想什麼,滿臉憂郁地呆呆站在門邊,輕輕開口喚道。
「啊,公子什麼事?喝水嗎?」神游中的童兒被低沉好听的聲音喚醒,看到公子坐在床邊看著自己,連忙走上前詢問道。
「沒什麼,你先睡吧,我出去走走。」放下書,嚴謹示意童兒先去睡,不由分說走出房間,順手關上門。今天實在太過混亂,這般煩躁實在是成年後少見的情形,便是看了一會兒書依舊不能靜心,他需要出去清醒一下頭腦。
「公子……」被關在門里的童兒無奈地嘆了口氣,乖乖地走回床邊寬衣就寢。他家公子對他其實很放縱,要說公子那樣一個自律甚嚴的人,卻從來不會要求下人該怎麼做,這要是在別家,哪有下人先主人睡的道理,不過他家公子卻從來不會以自己的標準要求別人也要做到,對己嚴,對人寬,認真正直,禮貌又謙和,他實在沒有見過比公子更完美的人了。
必上房門,沒有點燈的小廳變得瞬間不見五指,嚴謹停住腳步,靜待眼楮適應黑暗,眼楮受到局限,听覺便格外敏感,除了自己的聲音,耳畔又傳來了另一個淺淺的呼吸聲。
呼吸聲?
微皺起眉頭,嚴謹順著聲音看過去,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眼隱約看到一個影子動也不動地伏在桌上。
微微一頓後,敏感地分辨出鼻間濃濃的酒味與淡淡的梅香,是她?
看不到她氣人的表情,氣人的笑,嚴謹發現,自己居然是自見面後,首次心情較為平靜地面對她。
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伏在桌上酣睡的人,冷靜理智的眼中漸漸充滿困惑。
十分明顯,這個女人擾亂了他。
自十幾歲行走江湖至今,人倒真是見了不少,但他卻沒有見這麼……這麼隨便的女人。
他無法理解,她為什麼要扮成男裝。若說為了方便,那倒大可不必,本朝對女子管教並不算嚴苛,女子的地位較之前朝有了很大提升,江湖上行走的女子眾多,甚至平民女子外出工作也大有人在,比男人更成功的女老板、女俠客也不是沒有。
但,雖是如此,畢竟男女有別,男有男姿,婦有婦貌,一個良家女子依舊是不該穿男人的衣服,莫不說那股子親密味,不尊本貌,異服示人,那本就是大大的失禮,而且本朝無論男女都要依禮束發,散發之態本只可允最親近的人看到。但是這個女子,穿男衫,散長發,一臉懶懶的淡笑,與男人動手動腳,輕浮調笑,便是民風開放的本朝,卻也過于隨便了。
耳邊輕緩的呼吸聲代表她已經睡著,嚴謹頭痛地看著她伏在桌上的單薄身影。
此時天寒地凍,如果任由酒醉的她睡在小廳一晚,必染風寒無疑,但是自小受過的教育又告訴他,她雖然這個樣子,但總歸是一個女子,送她進房這種事兒縱是好心,也足夠逾禮了。
這個女人,怎麼會如此隨便?在身邊與尚有兩個可謂陌生人的男人的情況下,她居然沒有半分防備地在廳中酒醉酣睡,實在太不應該。
有些惱地瞪視著胡涂,嚴謹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個女人,真是讓人頭痛。
第五章醉酒
好冷……
是啊,這是理所當然的,酒後畏寒,她卻睡在桌子上,當然會冷,不過,她不想動,完全不想動。
好冷,但是不想動。
明知道這樣下去一定會傷寒,但是還是不想動。
夜很靜,靜到耳邊似乎可以听到隔壁的人翻動書頁與呼吸的聲音,他們怎麼還沒睡呢?趕了一天的路,宴席又開到這麼晚,難道不累嗎?
借著幾分酒意,她漸漸陷入淺眠,意識還沒有失去,甚至可以清楚地思考,身體卻似乎不再是自己的,連手指都沒有辦法動一下。
如果七兒在的話,看到她這個樣子,肯定又要大罵了。
想到七兒發怒時的樣子,她在心中輕輕地笑了起來。
「吱。」
輕輕的關門聲令她已經有些朦朧的意識突然一頓,關門嗎?要睡了嗎?
是啊,是該睡了……沉浮不定的意識依舊四下游走著,她習慣了晚睡,現在雖說已經不早了,但是卻還沒有到她平日入睡的時間,如今淺淺地打著盹,也只是因為今兒個喝了不少的酒,但是無論如何喝,卻依舊無法讓她沉睡。他們肯定與她不同,記得大爺說過,他家的小弟行事非常喜歡守規矩,如果沒有特別的情況,從來到時辰必睡,到時辰必起,無論是作息還是行事,都規律得很,如果不是尚會變通,他幾乎要當他的二弟是一本會走動的規矩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