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她的敲擊下傳了出來,聲音不算太大,但是已經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俱都停下閑聊一臉好奇地看了過來。
「叮……叮……叮叮……」她又拿著銀簪對其余的碗都敲了一下試音,似是頗為滿意了笑了笑。
抬起頭,看到離她較近的人已經都被這邊的騷動吸引了過來,胡涂滿意地揚起唇,垂下眼簾,緩緩舉起手中的銀簪。
第四章隨便的女人
在門外吹了吹風,冷靜了一下頭腦,心神漸漸平靜了下來,听著身後的會場內傳來沸騰的嬉鬧之聲,嚴謹輕吁口氣,對于村民這般樂觀地飲酒作樂,其實心中十分詫異,也漸漸生出幾分厭惡。
家不成家,他們倒是半分不見緊張,即使新年佳節,在他看來也沒有比重建家園更為重要的事了,雖然他也不希望看到滿村的愁雲慘淡,但如今看到的情形也實在樂觀得過火,簡直就像是一幫心無大志,只貪圖浸婬享樂的無賴之人。
不過,雖是不滿,但他依舊隱忍不發,自己畢竟遠來是客,不便多言。
所以,盡避一向不喜應酬,胡涂前來邀約時,仍是依禮前來,但如今看來,與其說給他接風,此宴倒更像是他們為了找個喝酒胡鬧而找的借口罷了,看來實在荒唐可笑。
轉頭看了一眼雖沒了他這個接風宴的主角卻依舊熱鬧非凡的會場,嚴謹索性不再回去,抬頭看著漆黑的夜空,分辨了下方向,準備離開。
「公子,等等我。」一直躲在門後的童兒看到公子想要離開,連忙也跳出房門追到嚴謹身邊。他就知道,公子如果不是到了忍無可忍是絕對不會貿然離席的,要不是他多了個心眼兒守在門邊,肯定就會被公子丟在這里了。他可不想一個人面對那群醉鬼。
「叮……」剛走了幾步,一個清脆的響聲從會場中傳來,異常陌生的音色使得嚴謹站住了腳。
「好好听,公子,那是什麼樂器的聲音啊?」童兒听著會場方向傳來的叮叮聲響,好奇地回過身。跟著公子也算走遍大江南北,仙樂美曲也听過不少,奇特的樂器也見過一些,這個樂聲算不上絕美,卻清脆悅耳,听不出是什麼樂器所奏,倒是特別得很。
微垂著眼簾,嚴謹不理童兒的疑問,徑自轉身走回去,在門口站定,凝神望向發聲的方位。
原本喧鬧的會場不知何時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人們停下嬉鬧,靜靜地看著首位上的人。
清脆的叮叮樂聲正是從人群中央傳出來,曲兒有些簡單,但卻清脆悅耳,讓人听了心中不由得洋溢起溫溫的平和感,心中頓感清爽不少,似乎酒也跟著醒了一些。
嚴謹微眯起眼,心頭萬分詫異,她居然在酒宴上奏佛樂?
雖然節奏更為簡單,也極為粗糙,但從小習樂的嚴謹依舊听得出,胡涂所奏的那曲兒,正是一支佛家流傳並不很廣的警世小調,這成何體統?
酒宴上卻奏佛曲取樂,這個人,到底還有什麼做不出?眼中閃過幾分詫異和幾分冷意,打消了走的念頭,嚴謹雙手抱胸立在門邊,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還想要玩出什麼花樣。
溫和清靈的曲兒緩緩回響在屋中,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剛剛因為肆意飲酒而變得亢奮的情緒漸漸平和,甚至連醉倒睡著了的人,表情也不自覺柔和了下來。
「好了,酒也喝過了,曲兒也听過了,明日還要干活兒,該休息了,大家散了吧。」奏完一個小曲兒,胡涂抬起眼簾,看到所有人都一臉沉醉地看著自己,滿意地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站起身緩緩地環視了一周,語氣歡快地說道。
「啊?現在就睡啦?」听到她的話,還沒有玩夠的少年人終于從曲兒中回過了神兒,有些失望地叫了出來。
「是啊,是啊,再玩一會兒吧。」不少還沒玩夠的人也跟著叫了起來,會場上一時又有些喧鬧。
對于眾人的話,胡涂只是微笑負手而立,並不回應,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瞬間人聲鼎沸,頗有失控之勢。
不過,奇怪的是,原本不滿的人們吵鬧了一陣後,看著胡涂依舊無聲的微笑,都不由得漸漸停住了口,不大一會兒,喧鬧的會場又恢復了平靜。
「李大嫂,煩勞你帶人清理會場,陳大娘,請你帶孩子們先去睡,張大哥,醉了的兄弟勞你安排一下。大家散了吧。」待眾人安靜了下來,胡涂站在正中央,掃視了一周後,沖著散布在會場中幾個人輕聲吩咐了各自的工作,話音才落,就見在那幾個應聲人的帶領下,全場的人都有序地動了起來。
「好厲害……」童兒呆呆地站在門前,看著原本喧鬧的會場瞬間變化,收拾殘局的,召集孩子的,搬醉鬼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地動了起來。剛剛不是還有人不滿這麼早散嗎?而且還鬧得那麼凶,怎麼轉眼就全都變了樣兒?
「胡先生,我送您吧。」吩咐完差事,胡涂下了通鋪,穿過忙碌的人群緩緩走向大門,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少女見她腳步有些虛浮,不由擔心地追了上來扶住她的手臂。
「沒事,你也早點去休息吧,睡得太晚就不漂亮了哦……」笑著擺擺手,胡涂輕聲地安撫著少女,見她依舊擔心地看著她,她心中無奈嘆笑。
「不要擔心,我沒事兒,你看,二公子還在這里呢,我們一起回去就行了,有什麼事,二公子一定會照顧我的,放心吧。」目光一轉,看到一直無聲站在門邊神色深沉的嚴謹,胡涂大跨兩步,來到嚴謹身邊並肩站在一起,指著他對著少女笑道。
「啊……那好吧,請先生早些回去休息吧,二公子,煩勞您照顧先生。」目光由胡涂親切的笑臉轉到嚴謹沒有表情的陰沉俊臉,少女來回打量了幾番,雖然完全看不出來嚴謹有「一定」會照顧胡涂的意思,不過既然先生已經說了,少女只得訥訥地點了點頭,微一福身,乖順地轉身離開。
身邊的人矮小得只到他肩,只要不側目根本就看不到她,但是……
嚴謹忍耐地閉了閉眼,就算看不到她的身影,但卻沒有辦法控制聞到她身上混合了濃濃酒氣的體香,雖然兩人並沒有實際的踫觸,但嚴謹卻敏感地發現,她的衣袖輕輕擦過了他垂在身側的手背。
對于自己這般過于在意到身邊的人,心中突然有些焦躁,有些反感,嚴謹看了一眼童兒,不理身邊的人,徑自朝著夜色大步走去。
「啊……二公子,等等在下……啊……」身邊的人突然離開,胡涂先是微微一愣,看來剛剛逗得過火了,真的生氣啦,居然能讓這個守禮的人連基本的道義都不管了,看來真的是玩過火了。無奈地笑了笑,轉身就要追,不過卻腳下一軟,整個人向前撲了出去。
「哎呀,童兒小扮,還好你在啊,呵呵,煩勞,煩勞……」為了保持平衡揮舞的手被人抓住,胡涂抬起眼,看到一邊兒臭著臉卻牢牢扶著她的童兒,連忙感激地笑了起來。
童兒帶著滿臉的不滿瞪視著面前笑得有些過于親熱,甚至有些討好的人,目光哀怨地看向公子漸漸遠去的背影。
鮑子居然自己跑了,真是的,為什麼要把這個人丟給他?
他也不想留在這里陪他啊,要不是他是胡先生,他絕對要不理他,讓他摔了算了;但是他縱是再不喜歡他,卻沒辦法忘記他名義上還是清風會的顧問,而他童兒是嚴家公子的下人,于情于理都不能置他于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