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強拉雷拓的手臂,將他帶到店外。
「你不可以在我上班的時間找我談私事。」她一臉正經地告訴他,「會影響店里生意的。」
雷拓再次見識到小綿羊的瞬間爆發力——她居然「教訓」起他。
「還有,雖然我也很掛念叔公,但我不能去。」她決心狠下心切割兩人的關系。「離婚一事,我希望盡快處理,盡快開始新的生活。」
她沒有本錢和他藕斷絲連,再拖下去,意志力只會愈來愈薄弱,愈來愈質疑自己究竟有沒有能力離開他獨自生活,到最後可能還是回到原來的生活,日復一日,逐漸枯萎。
「為什麼這麼急?」雷拓真的好奇了,她為什麼這麼急迫地想要離婚?
「說了你也不會懂的。」她無力解釋這些年來的內心轉折,而且,相信他也不是真的感興趣。
直到目前他遲遲不派律師來跟她談大概就是卡在叔公的壽誕,他還需要她來擋那些表面看起來很開心,實則是看熱鬧的親戚。
她沒有親人,離婚後便是孑然一身,但他不同,親人太多,朋友太多,要一一解釋,一一說明,以他怕煩的性格而言,絕對是苦差事。
她雖不舍,但無能為力。
「你要不要試著說看看?」他正準備好好認識她、了解她,所以,絕對有耐心听完。
「我們不要再浪費彼此的時間。」她淒然一笑。「好聚好散吧!」
雷拓瞬間無語。
「再見。」梁夙霏轉身回到店里。
他立在原處目送她離去。
原來,她已不需要他的關心,不需要他的了解,「離婚」從來都不是她以退為時的手段,而且沒有任何轉圜的空間,她一心想離婚,開始新生活。
如果他真覺虧欠她,是不是該讓她如願以償?
第3章(1)
一星期後,雷拓的律師終于找上梁夙霏,協議離婚一事。
他們約在她她住處附近的一間庭院餐廳,雖然是開放式的空間,但座位與座位之間有些距離,談話反而自在。
她準時抵達。
「雷太太,這是協議條件,你看一下,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再討論。」
「我姓梁,不是雷太太了。」梁夙霏低聲地告訴他。
「噢,抱歉,梁小姐。」律師道歉,接著將文件推到她面前,解說文件內容,「一開始是立離婚協議書人,也就是雷先生和你的名字,接下來,因為你們沒有子女,沒有監護、撫養及探視等問題要處理,所以我們直接談夫妻財產處理……」
梁夙霏心不在焉地听著,一邊回想著——她曾多麼渴望有個孩子,一個她和雷拓共有的「愛的結晶」,只是,她花了三年的時間才明白,他不愛她,他們之間永遠不可能會有「愛的結晶」。
「雷先生將兩棟透天別墅過戶到你名下,並同意于正式簽訂本協議書時,以即期支票支付兩千萬元贍養費,日後每月十日以前給付三十萬元生活費給你,直至你再婚或……」律師比了一個「你知道……」的手勢。
這手勢將她的注意力拉回律師說的話。
「……除本協議書另有約定外,雙方互相拋棄其絕對對方之夫妻剩余財產分配請求權,及其他一切財產上及非財產上之損害賠償請求。」律師繼續念其余的制式法律條文。
「我不要……」梁夙霏突然說話。
「啊?」律師愣了愣,沒听清楚。不是她主動提出離婚嗎?後悔了嗎?還是嫌離婚條件不夠好?
「我不要房子,不要贍養費,也不需要生活費,我自己有工作。」
「你不要?」律師這會兒傻眼,沒見過有人把白花花的銀子往外推的,那兩棟位于黃金地段的房子少說價值上億。
這時律師的電話響起,他看了看名字,起身走到稍遠處接听。一會兒他就回來了。
「那我現在把剛才念的那幾條條文刪除。」他拿出筆、尺,直接割掉。
梁夙霏從皮包拿出印章,「只要簽名蓋章,這份協議書就生效了嗎,我跟雷拓就算離婚了?」
「呃……這……」律師眼楮飄向梁夙霏後方,接著很快回來說︰「沒錯,這樣就生效了。」
梁夙霏平靜地在紙上簽名,用印。
「謝謝你,還讓你特地跑這麼一趟。」她吹干紅泥印,將文件交還給律師。
「不客氣……」律師一臉怪異地將文件收進公事包里,拿起來桌面上的帳單。「那,我先走了。」
「再見。」她點點頭,牽起苦澀的嘴角。
律師離去後,她卻一直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
接著,淚水在她眼眶中匯集,愈積愈多,終于因承受為了重量而墜落,「啪」地在桌面上濺出水花,接著一顆一顆淚珠迅速奔出,一轉眼,已淚流滿面。
「嗚……」她將臉進手中低聲嗚咽著,為自己已經劃下句點的婚姻、為自己從此再與雷拓無關而悲嗚。
此後,她恢復了梁夙霏的身分,不再是雷太太,不再是他身後一個無聲的影子。
她自由了,但同時也失去他了。
她感覺心頭上有塊肉正從身體被撕扯剝離,苦得她眼淚直流,痛得她無法呼吸。
為什麼自己如此軟弱,明明愛著一個人,卻沒有勇氣留在他身邊?為什麼她不能堅強地承受單方面付出的寂寞?是不是她還是愛自己比愛雷拓多?是不是她太斤斤計較?
「小姐……請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餐廳服務生走過來關切地詢問。
「噢……沒有……」梁夙霏猛地抬起頭尷尬地拭去滿臉淚水。「沒事。」
「如果有什麼需要,請不要客氣直接告訴我。」
「我會的,謝謝,真的沒事。」
服務生離開後悄聲走到梁夙霏後方的位置,彎身跟坐在那里的一名男子說話。
那名男子就是雷拓。
他從一開始便坐在那兒,听見了梁夙霏與律師對話,也看見她哭泣。
此時,他腦中冒出滿天翻飛的問號。
他不明白,為什麼她一毛錢都不肯拿,一點也不為自己的未來打算?明明可以繼續擁有寬裕的生活,為什麼要選擇那微薄的薪水困難度日?
還有,既是她主動提離婚,又為何哭?
她究竟要什麼、究竟在想什麼……究竟,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這些過去他不曾過的問題,此時卻如糾纏的毛線在腦中混亂地盤踞著。
她哭得柔腸寸斷,那眼淚撼動了她。
他突然覺得不舍,後悔這幾年沒有好好關心過她、了解過她。
近來,她那教人捉模不定的舉動,迷樣的形象,深深地吸引住他,令他不由自主想一探究竟。
是不是,他真的錯過了什麼……
沉澱數日,染夙霏才將已正式簽字離婚一事告訴黎致。
黎致拍手叫好,嚷嚷著要幫好「慶生」——慶祝重生。
「我告訴你,以目前的社會現況,單身女子絕對比已婚婦女還要快活一百倍。」黎致對鼓吹單身萬歲一向不遺余力。「就像現在,我們高興下班後去KTV唱歌到天亮,高興穿得性感火辣去泡夜店都不會有人羅里羅嗦把我們當十幾歲孩子管。」
「KTV、PUB……」梁夙霏搜尋記憶。「好像離得很遙遠了……」
以前每回遇到同事生日,大伙兒總喜歡浩浩蕩蕩、大張旗鼓地慶生,在這種難以推辭的情況下她參加過幾次,在歷經結婚、離婚後回想起,那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喧鬧吵嚷的熱鬧氣氛,似乎已成了這一生「最後的青春」,再也回不來了。
「對吧!是不是結了婚就得考慮很多、看人家臉色、一點自由也沒有?往後幾十年的生命全都葬送在一間幾十坪的房子里。」黎致一副敬謝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