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關乎男人面子問題。
曹家駒將簡妤嬿晾在馬來西亞一個星期。
每天,他冷著一張臉在她殷切關心的目光中漠然離開住處,上班去。
晚上,他不過凌晨不回家,就算她仍在客廳里等他,他也可以視而不見地經過她,回到自己房里。
他不吃她一大早起來為他準備的早餐,對她辛辛苦苦做的豐盛晚餐嗤之以鼻,他不溝通、不听她說話,目光不與她相遇,徹徹底底地將她當空氣。
可是……
半夜,待她睡下,他會放輕腳步來到餐廳,把那些不知她熱過多少遍又涼掉,等不到他回來吃的飯菜塞進肚子里。
「這家伙以為我是豬神嗎?煮這麼一大堆哪吃得完。」
他已經吃到「緊繃」,撐到胃疼,不得已把剩下的倒掉,掩蔽他偷吃的事實。
他會來到她休息的房間,坐在她床邊,就著走廊上的壁燈余光,望著她純淨的臉龐,擔心她來這里有沒有水土不服,光顧著做他的飯菜,自己到底有沒有吃。
他問過白天幫他打理家務的管家,管家會所簡妤嬿整天待在屋子里,除了請他帶她上超市,哪兒也沒去。
曹家駒內心無時無刻不再爭戰著——
自從她來到檳城,他的腦子里盡是她的容貌、她的身影,他不認為自己是那麼容易糊弄的笨蛋,她也不像那種自私自利的女人,但他確確實實在被她利用完後毫不留情地扔棄;那些傷都還在胸口,都還感到疼痛,教他如何一笑置之?
可是,這樣折磨她,他爽了嗎?
沒有!
他心疼死了,簡直就像自虐狂,鑽牛角尖,無法原諒她也舍不得傷害她,最後,搞到夜夜失眠,望著天花板罵自己神經病。多少難題在他手上輕而易舉地解決了,獨獨她,所以痛苦。
簡妤嬿來到馬來西亞的第八天,曹家駒又是一夜無眠,天還沒透亮,他已經坐在客廳,等她起來。
不談不行,再繼續這樣白天瘋狂工作,晚上徹夜失眠下去,他恐怕要命喪異鄉了。
當簡妤嬿起床後,發現曹家駒身穿家居服在客廳等她,喜出望外,連忙對他說——
「我馬上做早餐,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早餐不必做了,你過來坐下。」
「喔……」她走到客廳,乖順地偎著他而坐。
「不必坐這麼近!」他尷尬地移動,將兩人距離稍稍拉開。
這女人到底是少幾根筋,難道看不出來他一臉「陰霾」,是要跟她算賬,不是想談情說愛,有必要這麼親熱地靠著他嗎?
「嗯……」她甜甜一笑,像是對他這些天的刻意冷落一點也不生氣難過。
「說吧!你想要什麼?」
他環抱住胸,嘲諷地說︰「或者說我還有什麼剩余價值是你沒用完的。」
在問完這個問題,曹家駒才赫然發現自己逃避的,原來是害怕她再次因有求于他而接近他,害怕她要的是另一場交易。
她對他究竟有沒有一點感情,他真的一點自信也沒有。
「我什麼都不要。」她擠出笑,默默吞下他的挖苦。
「什麼都不要?」他冷哼一聲。「那你千里迢迢來這里,觀光?」
「我來是想告訴你,我拿到了德國系統家具公司的合約。」
「那又怎麼?」他挑了挑眉,不明白這跟他有什麼關系。
「還有國內一間日本家電代工廠也開始從我們工廠叫貨了。」
「很厲害!所以?」如果只想向他炫耀這個,不必大老遠跑到馬來西亞吧!
「麻煩講重點。」
「重點是——我已經可以獨立了,不必再依賴你。」她靦腆一笑,難掩欣喜。
「很好啊……」他的臉色愈變愈難看,所以,她嫌他命太硬,在台灣拋棄他還不夠,特地跑來這里刺激他,看他會不會爆血管?
「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想告訴你一件事,可是,那時我們的關系……我說不出口……」她害羞地低下頭,小聲地說︰「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
「啥?」他將耳朵湊向他,以為自己听錯,因為太跳TONE。
她到底想怎樣,把他搞瘋?
她抬起頭,看著他,認認真真地再說一次——「我愛你。」
曹家駒仿佛听見這輩子最難以理解、最難以消化的一句話,一臉呆滯。
「那個時候明明想和你在一起卻必須離開你,愛你卻不能告訴你,這真的是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事了……」她說著說著,眼眶泛紅。「可是,誰教我們相遇是因為一場難以啟齒的交易,我沒有勇氣向你表白自己的感情,怕你以為我是為了得到什麼才對你虛情假意……所以,我只能選擇離開。」
第10章(2)
「……」他努力听著,可是听不懂。
她說她愛他,可是只能離開他——這是哪門子的邏輯?
「我知道你為了幫助我,承受很大的壓力,一些合作多年的廠商不諒解你,我想,你也無法跟家人解釋我們那種不正常的關系……」
「你這是听誰胡說八道?」這句話他听懂了,立刻變臉。
一開始是有那麼點聲音沒錯,不過,她是他的女人,以後可能是他老婆,幫自己老婆娘家一點忙,誰敢說什麼?
她看他那欲蓋彌彰的反應就知道是真的了。
「不管是不是別人胡說八道,我只知道,如果不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我永遠都會介意別人的指指點點,因為自己很心虛,因為我確實是靠你的幫助才救回我父親的工廠。」
曹家駒听完更氣。
她竟為了這什麼亂七八糟的理由離開他,害得他痛苦、她也痛苦。問題是——
有必要搞成這樣嗎?
「離開你以後,我拼命工作、努力跑業務,心想,如果不依賴‘漢揚’我們工廠也能穩定運轉,那時我就可以回來找你,不會再有人說三道四。」
「你何必管別人說三道四,男人保護女人是天經地義的,有什麼好心虛?」
「你不懂人家的感覺,我就是不想依靠你,不想做你的地下情人……」
「你們女人最麻煩的就是莫名其妙的感覺一大堆。請問,你不依靠我要依靠誰?還有,誰說你是我的地下情人了?」
「你也沒說過我是你的女朋友……」她嘟著嘴,可憐兮兮地說。
「那是因為——」他詞窮打結。「這種大家都知道的事干麼特地拿出來說?」
「我也想向你證明我不是因為有求于你才說愛你,我是因為真心喜歡你才想跟你在一起……」
她努力想解釋這一年來的心路歷程,讓他明白她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不過,曹家駒听不進去,只覺得她是個笨蛋,庸人自擾。
「我知道你一定很氣我……可是……」
「沒錯,氣死了!」但他更心疼,心疼她這樣苦毒自己,明明有個像座山那麼可靠的男人在身邊讓她靠,她非得自己去撞得渾身是傷,只為了證明她愛他。
「對不起……」她咬著唇。
「笨蛋!」他轉身將她撈進懷里,低頭狠狠吻她。
只要一句「我愛你」,他就信了,干麼弄得這麼復雜,害他忍著不去找她、不去想她——難道她不曉得這事多麼不人道的事?
「唔……」她也緊緊地回抱他,終于誤會冰釋,她一放松心情,開始哭得稀里嘩啦。「對不起嘛……」
「不許哭。」他拭去她不斷冒出的淚水,都哭成個淚人兒了,他怎麼還舍得怪她、怨她?
他不是老早就明白,她是他的天敵嗎?
「不哭……」他不許她哭,她便立刻緊抿嘴,瞠大眼楮,憋著氣,一張臉都漲紅了。
「笨蛋,記得呼吸!」他寵愛地輕敲她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