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她本以為這堂課會很難熬,結果十分鐘過去,她卻漸漸被他上課的內容所吸引。
「現今數位藝術的表現,從日常生活的電視、電影、海報、網路影像,都是數位科技常見的應用範圍。電腦帶來革命,媒體取向也跟著轉變。」
「數位藝術開拓了藝術表現領域的視野,也不斷挑戰視覺的各種可能性,創作出前所未有的視覺形式作品。科技和網際網路的虛擬世界,挑戰傳統的倫理道德與美學價值,塑造出全然多元的風格,並且深具意涵。我們來看這一張平面海報與另一張立體海報做比較……」
斑倚天用鐳射筆在屏幕前做解說,精簡的道出重點,並且分享業界的觀點,制作的手法,著重的比例、光澤、色彩、意義。「我知道在座的各位許多都是數位設計系的學生,對于制作這些作品應該不陌生。在業界創作並不難,但是如何符合商業需求又能夠呈現大膽新穎的作品,才是困難所在。」
周時音認真的點點頭。身為數位設計系的學生之一,不得不認同他的說法,不知不覺,她拿起原子筆在筆記本上抄寫重點,越听越入神。
整堂課下來,班上不少同學紛紛舉手發問,高倚天極具專業與耐心的回答,讓周時音對他的厭惡小小的改觀了。
同時間,她也松了一口氣。看來他應該不會因為幾句批評的壞話就特地找她麻煩。
「接下來這段影像,我想請某位同學來分享欣賞心得。」他的眼神掃向第一排,瞬間與周時音四目交會,然後停留。
周時音倒抽一口氣,來了來了……他仍然會給她一點顏色瞧瞧,她不該妄想他是那麼容易原諒別人的好人。
斑倚天挑了挑眉,抿唇輕笑,「安睿習同學,由你來分享。」
周時音愣了愣,他明明盯著她看,結果卻叫了後面的學弟,真是……莫名其妙!
不過,好險好險……她最不會講什麼心得了。周時音偷偷拍著胸口,暗自慶幸。
斑倚天播放出影像後,站在講台邊沖著周時音一笑。「周時音同學,你待會兒補充。前一位同學說過的心得,你就不能再提了。」
「啊?」周時音手中的原子筆霎時掉落在地。
在歷經了兩個小時的心理煎熬,終于撐到下課前十分鐘,她好不容易降低了戒心,偷偷以為自己逃過一劫而竊喜的同時,他才發動攻勢,殺得她措手不及,只能用一臉呆滯的表情來應對。
他百分之百是故意的!甚至不惜利用學弟當煙幕彈先嚇嚇她,最後再將她炸個片甲不留。
陰險,太陰險了!她竟然還傻傻地跳下他的圈套……這下真的被炸個尸骨無存……
安睿習瞪了高倚天一眼,百般不願地站起來隨便講了幾句話,高倚天輕松的回應,又拋出了其他問題,安睿習只好繼續回答……兩人一來一往的討論交流之後,安睿習竟然非常精闢的分析出影像內容,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周時音只想狠狠踹學弟一腳。好的壞的都被他說完了,她還有什麼形容詞可說?這下教她怎麼下台?
輪到她的時候,她支吾了半天,零零落落講不完整,榨干了腦汁也擠不出更多說法。
「周時音同學,看來你對這段影像沒有太多感想。為了預防大家像你一樣缺乏感觸,下次上課的前所有同學必須交一份作業。作業內容很簡單,上網隨便抓一段自己喜歡的影像,2D或是3D都可以,然後寫五千字的分析與心得,存在隨身碟里頭帶來課堂上,我會拷貝到我的筆電里。以上,有任何問題嗎?」
鐘聲響起,周時音此刻覺得學校的鐘聲听起來好遙遠,遠到像在夢境中一樣,而且是相當令人不愉快的惡夢。
出作業就出作業,為什麼要把原因歸咎到她身上?!他這種說法,會讓全班同學討厭她吧……他真的是非常非常可恨哪!
「沒問題的話,今天的課就到此為止,下課了。」高倚天收拾完教材,舉步跨出教室。
雖然在旁人眼中他只是無關痛癢的當她一下,但她就是覺得渾身不舒服……如果一直到學期末都必須承受他若有似無的懲罰,她寧可沖到他面前,道歉也好,賠罪也罷,就是不要再受心靈的煎熬。
「學姐,對不起。」安睿習拍了拍周時音的肩膀,打斷周時音的思緒。「我剛剛不是故意要說那麼多的……是那家伙一直引導我,我不知不覺就有了新的看法,所以才會滔滔不絕講個不停。」
安睿習露出一絲愧疚神色,他絕非故意表現,不留任何余地給她,而是高倚天很巧妙的點出不同觀點,讓他的視野角度變得精銳,並且一步步帶領他說出更確切的感覺,只能說高倚天真的有兩把刷子,在教學上還算讓人服氣。
「有這麼神奇?」周時音蹙眉,「那他怎麼不引導我一下?」
難不成他在暗示她沒那種慧根?可惡啊!身為老師的他,怎麼可以在教學指導上有偏頗!
她抬頭挺胸站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氣,抓起包包沖出了教室,沒空理會安睿習在後頭的呼喊,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做。
她氣喘吁吁的在校園內奔跑,一路奔向教職員停車場,正巧看見高倚天解開汽車的防盜鎖準備上車。
「教授!」她大喊一聲,上氣不接下氣。
斑倚天停住動作,站在車子邊睇了一眼周時音,在光影朦朧之下,唇角微勾。「有事?」
「對!有事。」周時音快步上前,靠近他之後,才發現自己好矮,矮到氣勢削減掉一半,矮到仰頭的角度過大而顯得脖子有些吃力。
她稍微挫敗的退了一步,這個男人至少高她半公尺吧……
「不是關于課業的大事吧?」高倚天眯眼微笑。
周時音身軀震了一下,抿著唇。這個男人說話一定要損人才舒服嗎?「教授,你應該不會對我懷恨在心,伺機報復吧?」
「你有什麼地方冒犯到我,所以心里有鬼害怕我報復吧?」他不但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反而把問題丟還給她。
周時音沒料到他會如此回應,咬了咬牙。這個男人果然記恨,而且擺明提醒她忘了先賠不是,「我對速食店內的事情向你道歉。」
「你似乎因此而睡不好。」高倚天環著雙臂,盯著她眼眶下方兩道深深的黑影,享受小小的懲治成果。
看來,他留下的紙條對她產生不少後遺癥。
不過,他以為她會夾著尾巴逃跑,再也不來上課了,畢竟很多學生抱著自以為是的心態,寧可做最壞的選擇,也不願再面對壓力與現實——學校如此,職場亦如此。
于是惡性循環,腐敗開始,一味替自己找借口,認為自己只是在維護自身權益,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有問題的是別人要求太過嚴厲,錯誤的是別人太過尖酸苛刻,永遠不是自己沒有抗壓性,永遠不承認自己是寬以待己的雙重標準。
既然她能勇敢的回到班上面對他,至少代表她沒有逃避自己所需承擔的責任,不論動機是為了成績抑或其它,也就足夠了。
「我才沒有睡不好!」她矢口否認,卻在心底的某個角落想起自己近日來寢食難安的窘態,丟死人了!「你為人師表應該會寬宏一點,不會和我們這些學生過不去吧?」
「為什麼你老是要說‘應該應該’?你用世俗的標準規範,硬生生套在別人身上以求達到你的期望,你這樣又是對的嗎?」他挑著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