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兒咬著唇瓣,狠下心的問︰「你收信用卡嗎?」
「不。」老人搖頭。
「那我沒辦法在今天買下它了。」她輕嘆道。
「你希望我替你保留著它嗎?」老人看了看黛兒,又看向胸針,「也許你可以先付點押金,我會替你留著它的。」
「不。」黛兒隨即搖頭拒絕,「如果有人在我之前買下它就表示我跟它無緣,既然無緣,也沒有強求的道理,不是嗎?」
「也好,但願最後擁有它的人是你。」老人頷首說道。
「但願是。」黛兒微笑,不經意瞥了手表一眼,逸出一聲輕呼︰「老天,糟糕!拌劇開始了!」她跟老人道聲再見,就匆匆步入歌劇院。
貝兒一見到黛兒進包廂,壓低聲的問︰「你去哪了?」
「抱歉,我忘了時間。」黛兒趕忙坐下。
「你錯過了前十分鐘。」貝兒說完這句話後,目光就回到舞台上。
黛兒吐了吐舌,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舞台上;「歌劇魅影」是她和貝兒的極愛。
半個小時之後,黛兒非但沒有融入劇情,反而有股沖動想逃離包廂,心里就像有無數只小蟲啃蝕著,難安也難定,她甚至找不出自己在心煩氣躁些什麼。
「你不舒服嗎?」貝兒發現妹妹的臉色有些難看。
黛兒搖頭,「沒有,看歌劇吧,別說話。」
貝兒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黛兒的視線已經回到舞台上,她也就閉上了嘴。
眼角余光看見貝兒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黛兒松了口氣,她不想破壞和貝兒之間的默契,只是很多事就連她都看不透了,要如何轉述給貝兒知道呢?
又過了一個小時,黛兒實在無法再忍受自己竟然把欣賞「歌劇魅影」當成一種煎熬,于是她決定離開包廂,去外頭這個氣。
「你要去哪?」貝兒驚訝著黛兒突然站起身,哲雷也轉臉看著黛兒,目光里有著疑問。
「我只是出去走走,沒什麼,你們繼續看。」黛兒安撫的回道。
貝兒輕抓住她的手腕,「可是快要唱到你最愛听的那段了。」
黛兒怎麼會不知道就要唱到「沒有退路的界點」了?
是啊,那是黛兒最愛的一段。當劇中孤獨的克莉絲汀思念著魅影,不禁悲從中來,幽幽吟唱著「盼你在此」,而忍受不住的魅影化妝成歌劇男主角,在舞台上與克莉絲汀合唱「沒有退路的界點」,重溫那一段幽冥難分的時光。
這一段總是讓黛兒淚盈滿眶,但現在的她卻心不在焉的只想離去。
輕推開姊姊的手,她撒嬌的說︰「又不是最後一次听這段,下次還有機會听嘛!」不給貝兒有說話機會,她快步離開包廂。
貝兒原本想追上,哲雷卻拉住她的手,「別去,讓她有些自己的空間。」
作罷的貝兒,欣賞歌劇的心情也跟著消失殆盡,無言地握著哲雷的手。
黛兒低頭走在空蕩蕩的長廊上,慌然的感覺讓她不自覺加快腳步,最後甚至是拎起裙擺的跑了起來,仿佛後頭有鬼怪正追趕著她。
「噢!」冷不防的,她撞上一堵厚實的男性胸膛,對方文風不動,她一抬臉,渾身優住,一聲抱歉梗在喉頭吐不出口。
「你不應該在長廊奔跑。」男人的聲音是冷淡的。
明知道自己這樣瞪著對方,是件很不禮貌的事,但她就是無法移開視線。
是他!
那臉孔、那聲音和眼神,是她作夢也忘不了的。
卓瑟亞皺眉,「怎麼了?」
「噢,抱歉。」她頓時回過神,一時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我……我沒注意到有人在長廊上,我以為……以為所有人都在里面听歌劇。」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竟然連一句話都說得斷斷續續。
「不是只有你可以出來透透氣。」他淡淡的說,仿佛早看透了她的心思。
她聞言又是一僵,直覺反應的問︰「你怎麼知道我是出來透氣的?」
「正唱到最精采動人的部分,普通人是不會離開位子的。」
「你也是來看歌劇的?」她不相信世上有這麼湊巧的事,怎麼可能在歌劇院里又遇見了他?一切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樣。
「你是來看歌劇的嗎?」他挑眉反問。
「當然,否則我為什麼要進歌劇院。」
「我也為了同樣的目的進歌劇院。」卓瑟亞嘴上雖是這麼說,但其實他是跟蹤她進歌劇院的。他已經暗中觀察她數日,只因為不知該如何阻止或破壞她資助研究室。
只是,他沒料想到會在長廊被她撞上。
「噢。」她覺得自己有些愚蠢。
「你不回去嗎?」卓瑟亞看了看包廂入口處。
黛兒突然發現自己靠他太近了,趕緊退了一大步。「我要出去。」
「出去?你會錯過結局的。」他提醒著。
「我知道。」她又退了一步。
「你看過很多次歌劇魅影?」他語氣自然的問著,假裝沒注意到她看起來像是隨時要自他面前逃開似的。
「為什麼這樣問?」她開始覺得呼吸不順暢。
「如果你是第一次來看歌劇魅影,就不會舍得錯過結局了。」他點出事實。
她的回應只是牽動了下唇角,暗暗調整呼吸的速度。
「嗨,霍小姐,有一陣子沒見到你了。」這時劇院經理經過他們身邊,他看了卓瑟亞一眼,點了點頭。「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黛兒虛應的一笑,「沒有,謝謝,我只是要出去走走,再見。」說完,她繞過卓瑟亞和劇院經理,腳步匆促的往外走。
「你跟霍小姐不是一塊的嗎?」劇院經理多事的問道。
卓瑟亞搖頭,眼神是深不可測的。
「先生,那我先告辭了。」劇院經理一個躬身後就離開了。仍然站在長廊的卓瑟亞在心底喃喃重復著黛兒的名字。每一次見到她——不管是不是面對面——他就驚嘆一次她的美艷,她有一張典雅至極的臉孔,肌膚細致的如同白瓷,濃密的長睫毛下是慧誥中帶點銳氣的眼瞳,那是最令他感到戰栗的,而她的唇瓣是如此飽滿迷人。
她渾身上下散發一股倨傲不服的冷媚氣質,令他迷惑不已。
在森林池塘邊遇見她的那一晚,他才知道那張照片充其量只捕捉住她千分之一的神韻,眼前的她是如此真實,充滿力與美。
不自覺的,卓瑟亞模模口袋里的星形胸針,藍寶石的溫度已經完全貼近他的體溫了。
突然間,他厭惡極了自己的陰沉心計。
離開歌劇院的黛兒並沒有慢下腳步,甚至在她清楚自己的決定之前,她就已經站在自動提款機前按著密碼,選擇提領十二萬五千元。
直到她稍嫌粗魯的試著把厚厚一疊鈔票塞人Cartier手提包時,引來了不少路人的側目,她這才驚覺自己正在做些什麼。
是他……
那個曾在森林里令她震顫不止的他、那個眼瞳教她驚懼的他、那個總是出現在她夢里的他、那個她慌然撞上的他、那個沒有名字的他……
就是他讓她感到害怕和無措,莫名的情緒讓她駭得失去鎮定。
看著被鈔票塞得鼓鼓的手提包,她真的困惑了。
但是黛兒還是來到那間小店前,她才走近,老人就已經推門走出來。
一見到老人,黛兒月兌口就說︰「我領了錢,我要買那個胸針!」
「我已經賣掉它了。」老人臉上有著笑意。
「你賣掉它了?!」她失控的大叫。「你把它賣了?!我才離開不到兩個小時,十二萬五千英鎊的胸針就被買走了?!十二萬五千英鎊不是筆小數目……怎麼就這樣被買走了?」說到這里,她突然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