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妳說完這個,我就要學花輪,一揮瀏海,很帥地說︰「怕什麼,妳老公現在身價數十億,要生幾個小孩都沒問題,我們就安安心心去玩吧,要是玩得太興奮,說不定會讓我們帶著三胞胎回台灣。」
然後,我要看著妳臉紅、看著妳害羞,看著妳縮在我胸口,像以前那樣……再然後,我要在妳耳邊,叨叨絮絮說一堆事。
我要說︰以前,家是最舒服的地方,我總是把自己弄到極累、極倦,才肯放任自己安心窩進去。現在,家被寂寞包圍,我卻變態地一下班就往家里跑,因為我害怕妳的照片和我一樣寂寞……
我要說︰我總是對著妳的照片說話,有點像精神分裂癥初期病患,但是不對妳的照片說話,我會寂寞。我發現,自己的成就若沒有了妳分享,就無法讓我有成就感。
我要告訴妳,那個不打離婚官司的原則是對的,不是借口,我有個學長專打離婚官司,結果他結三次婚卻也離三次婚。瞧,我才答應嚴欣打離婚官司,妳就離開我,所以打那種官司真的會受報應。
李薇罵我笨,說妳也許已經不在荷蘭,我當然知道,我只是精神分裂,不是智商驟減,但是如果我再不做些什麼,光是在家里想象,下一次的五個月、再下一次的五個月,我依然看不見妳……我覺得我會發狂,不只精神分裂癥還會得躁郁癥,為了左右鄰居著想,我必須走一趟荷蘭,就算找不到妳,我還是會用大聲公在荷蘭機場大聲喊叫——揚揚,我愛妳!
明天,會不會是好天氣?」
心酸了,酸得她瞇起眼脯,放任淚水模糊她的視線,吸了吸鼻子,她用手背抹去淚,打開上一封信。
「揚揚,之前吵架時,我都說︰「妳是錯的!」
見妳因此更加火大,之後我都盡量避開這個字眼,但是現在,我要鄭重的告訴妳,「妳是錯的!」(很生氣嗎?歡迎妳坐飛機回台灣、狠狠揍我一頓,機票錢我出。)
我不是胡說,妳真的錯了。我不愛嚴欣,我愛妳!
如果這句話是我在二十三歲時說的,妳可以用力甩我兩巴掌,我不但不回手,還會跟妳說「阿力阿豆」,因為說謊是一種錯誤的行為。
但是現在,我真的不愛嚴欣、我愛妳!這是千真萬確、是真心誠意,千錐萬針都刺不破的實話。
我愛妳,不管妳是不是比嚴欣美麗;我愛妳,不是因為妳每個月為我付員工薪水;我愛妳,不是因為一紙證書、一段關系,而是因為……我無法不愛妳。
我無法不愛妳,看著妳黑趴在電腦前,我的心會痛到爆(看到國賓累趴灰電腦前,我只會暗爽自己的薪水付得很值得),看著妳皺著雙眉,不斷說沒關系,我的心像被千百只手不斷拉扯。
不快樂的妳總是讓我心疼,記不記得在醫院那天,妳說我一向對朋友比對妻子好,所以妳想當我的朋友,不想當妻子。
那些話令我幾乎無法呼吸……
妳走了,義無反顧地離開我的世界,每天、每夜、每分鐘,彷佛都有個石磨在我的胸口碾著、磨著,沉重得令我難以承受。
我自問︰既然愛妳那麼辛苦,有沒有辦法可以不愛妳?
對不起,我沒辦法,因為妳也讀過,心是不隨意肌。
妳總批評我的愛是口頭說說,但如果我不說,妳怎麼知道我愛妳?妳又不像我這麼聰明,懂得觀察犯人言行、做出正確判斷,所以我一定要一說再說,直到確定妳明白,我是真的愛妳。
沒想到,說出口的愛卻越說越不值錢,到最後連信任都得不到。
妳絕對無法理解我有多懊悔,也許我應該把「我愛妳」省著點用,也許我應該用更多的行動來表達愛情,而不是只用嘴巴示意,也許在妳的眼里我已經成了說一套、做一套的政客,但、我還是要強調,揚揚,妳錯了,我是愛妳的。
是妳把嚴欣從我心底趕走,是妳讓我重新擁有愛情的甜蜜溫馨,妳不可以像反復無常的地球,給了人們溫暖夏季,又把寒冬丟過來。
因為我愛妳,所以妳也要愛我,就算我曾經做錯很多事情,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原諒我吧,而且,妳的愛已讓我改變,就不能收回我的愛亦不能退貨。」
她眉頭松開,笑了。
真霸道,就算他放下屠刀,明白說著愛不能退貨,但她就非得接受嗎?
盡避這樣,她還是再打開上一封信、再上一封,一封封讀著……直到淚水模糊,一顆心泡進濃濃、濃濃的感動里……
突然,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緊接著,房間門打開,程芯頤這才想起,李赫還在家里。
她傻了,從偷看他行李箱後就傻得一塌糊涂,等現在看完他寄的一百五十八封信,她更是傻得無法清醒。
她傻傻地轉頭,傻傻地看著那個佝僂著背的身影,看他直接從走廊轉進廚房,視線沒有在客廳里停留。
李薇沒騙人,他瘦了,連肩膀都好像小了一號,她忍不住埋怨,這麼瘦,怎麼撐得起她給他買的好看西裝。
而且他又不是不會做菜,干麼虐待自己的胃,他難道不知道,就算生氣、就算想收回對他的感情,可是見他這樣,她一樣會心疼?
對,他不知道她會心疼。
她從來不說愛他,從來不告訴他真心話,她不說自己寂寞,只會不斷的生氣吵架,然後講得全是言不及義的氣話,弄到最後,他以為她只是脾氣壞、只是生理期不順利、只是慣用分手來說嘴……卻從來沒有一回,認真听她的真心。
她很糟糕,因為自己不把感情放在嘴里,便把他掛在嘴上的愛當成虛偽的甜言蜜語,還大言不慚說︰「律師嘴豈能不輕信。」
她總說暸解他,可她連自己都沒認真暸解過,真是壞透了,她有那麼好的文字功力,卻無法讓他暸解自己的心,他有那麼好的語言功力,她卻打一開始就不輕易相信,她啊她……失敗的婚姻,她要負起的責任,又豈只是二分之一?
她離開沙發,走往廚房,停在廚房入口,等著他轉身。
他在咳嗽,咳得很厲害,這個人肯定又沒去看醫生,他不曉得這年頭病毒很變態,動不動就會要人命嗎?她想罵他腦殘,可話擠到嘴邊才又想起,為什麼不告訴他,她關心他、擔心他,舍不得他糟蹋自己的身體?
她啊,總是這樣,用反話來傳達心意,然後把所有的錯歸咎到他身上,她真是個霸道的壞女人。
李赫喝完水,沒離開廚房,對著貼在櫥櫃上的照片說︰「揚揚,如果我讓曾小妹打電話給妳,告訴妳我病得快死了,妳會不會理我?」說完,他笑了兩聲。「老毛病又犯了,妳又不是我的敵方辯護律師,妳是我的老婆,我不能老在妳身上用計謀。」
之後,又是一連串的咳嗽。
他旋身,視線停留在廚房入口多出來的那道身影上,他笑一笑、搖搖頭,想除去眼前幻影,可是……幻影並沒有消失,他揉揉眼楮,不確定地往前走幾步,舉起右水,遲疑地撫上她的臉。不光幻听,他連幻覺都有了?
「揚揚?」再揉一次眼楮。
「嗯。」
「揚揚?」他還是不敢確定,說不定這一波的病毒會影響人類的中樞神經。
她笑了,拉下他的手,握在掌中。「是我,我回來了。」
是揚揚!不是幻影!李赫笑開,咧起大大的笑容,奮力把她抱進懷里,兩只手圈得又緊又密,生怕一松手,她就平空消失。「揚揚、揚揚、揚揚……」他連續叫上了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