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珞,閉嘴!你要怎麼侮辱我沒關系,但是我不準你用這麼難听的話傷害海倫娜,她和我們之間的紛爭沒有關系。」平遠站在她面前嚴肅地警告。
「我偏要說!真嗯心!她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才讓你願意為她服務?你找上我,是不是因為對她倒胃口,所以想嘗點新鮮的?還是說你天生變態,就是喜歡皮肉松垮的老女人?」康佳珞愈說愈難听,嫉妒已經完全蒙蔽了她的理智。
她不再是溫和守禮的大家閨秀,多年來養成的優雅全被猙獰取代;她痛恨這樣難看的場面,但是她管不住自己。
「你不要太過分!」平遠氣得甩她一個耳光。「你有什麼不滿,沖著我來就好,別把不相關的人扯進來!」
康佳珞震驚地瞪著平遠,似乎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對待她。
他曾經用溫柔灌溉她心中那顆屬於愛情的種子,使之發芽、成長為一朵嬌艷的玫瑰花。
但是此刻,他的溫柔已經變質成殘酷的利剪,硬生生剪斷花朵與土壤之間的聯系,玫瑰花注定凋謝,而她的愛情也注定夭折。
她以充滿恨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奔下樓去。
她只願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再也不要看見他。
她一路奔出舊公寓,在人行道上跌跌撞撞地直往前跑,她看不清楚前方的街景、看不見交通號志,也看不見來往的人車……
直到下月復部一陣劇烈的疼痛攫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她狼狽地跌坐在馬路中央,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天空突然下起雨來。
她對尖銳的喇叭聲充耳不聞,只感覺到一陣溫熱的液體自體內流出,低頭一看,卻見白色洋裝上染著的血紅色,在雨水沖刷下更顯沭目驚心。
太好了,她和他之間的緣分從雨天開始,也在雨天結束;而見證這段感情的,竟然是無情的冷雨。
什麼都不願再想,她放任自己倒在柏油路面上,徹底地向黑暗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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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不趕快追出去。」海倫娜嘆了口氣,用力推平遠一把。天知道她根本不想提醒他,可是,她承擔不起他的遺憾。
登時,平遠如大夢初醒般,慌慌張張地追了出去。
他著急地站在公寓門口左張右望,無法確定她的去向,只能像無頭蒼蠅般在街上拚了命地找、拚了命地喊。
可是,在狂亂的雨勢中,哪里還見得著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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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夢。揮之不去︰水無止境的惡夢。
她置身在無邊無際的刀山劍海,被尖銳的刑具剜刺得鮮血淋灕。反正阻止不了,她乾脆不再移動,只能痛苦地哀號,讓身體浸泡在自己流出的血液里。
她究竟犯了什麼罪,得受如此重刑?
「康小姐、康小姐,你醒醒啊。」海倫娜輕拍康佳珞的臉,試著喚醒她。
康佳珞渾身一震,突然從夢里醒來。
一看見海倫娜,她連忙別過頭去,不願與她面對面。
疼痛和虛弱的感覺一並涌上,她重重地喘了口氣,想起昏迷前發生的那些難堪事,她寧可繼續作惡夢也不要醒來。
「你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躺在醫院里?」
康佳珞繼續維持背對海倫娜的姿勢,一個字都不說。
海倫娜嘆了口氣。看來這位小姐根本不打算理會她,既然如此,她只好自顧自地說下去。
「你懷孕了,出了一點小車禍,倒在路上差點流產,幸好有人把你送到醫院來,孩子現在很平安,可是接下來你要特別特別小心,千萬不能再有劇烈的動作。」
對於懷孕一事,康佳珞早有預感,所以並不驚訝,只覺得沉重。在遭遇如此殘酷的背叛之後,她還有勇氣生下這個孩子嗎?
「你要我告訴平遠嗎?」
「不要!」她尖銳地大喊,整個人縮成一團。也許他會很困擾吧?說不定會希望她保不住孩子。
「好,我不告訴他,你別激動。」海倫娜又嘆氣了。為什麼她得出面收拾殘局呢?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會知道你在這間醫院。其實,要在巴黎找一個像你這樣的東方女孩,對我而言一點都不困難。」海倫娜繼續自說自話,也不管對方想不想听。「對了,我應該先介紹一下自己,我是海倫娜,平遠的老朋友。」
康佳珞矛盾地听著。她應該叫這個女人閉嘴,可是卻無法阻止海倫娜往下說。
「我愛平遠,這一點我不想騙你;我對他付出的不是朋友之間的友情,而是男女之間的愛情。他是備受我寵愛的小情人。」海倫娜毫不避諱地談起她與平遠的關系。
「你知道我和平遠是怎麼認識的嗎?兩年前的一個秋天午後,我在麗池有一場會議,當時平遠在麗池當門房,他禮貌十足地為我開車門,我前腳才剛著地,頭上戴著的帽子居然被一陣風吹跑了。」海倫娜陷入回憶中,兀自開心地笑著。「你知道嗎?他居然追著那頂帽子跑過兩條街,然後在一棵銀杏樹上把被樹枝勾住的帽于取下來。他恭恭敬敬地拿著那頂帽子,帶著燦爛的笑容送到我面前,並且對我說︰『夫人,您的帽子,雖然沾了一點灰塵,可是沒有勾破任何一個地方。』老天啊!我發誓,那絕對是我一生中最美的邂逅。我為他著迷,也從不否認這個事實。」
「為了見他,我有事沒事就往麗池跑。知道他是服裝設計學院的學生,就介紹他到秀場去,讓他有機會定上伸展台。我盡心盡力打點他的生活,每天都送他不同的禮物,只要他對我笑一笑,我就開心得不得了。為了不讓他工作學業兩頭忙,我供他吃、供他住,還給他零用錢……我不計較他是不是能回應我的感情,因為我實在太喜歡他了,只想盡情地寵愛他。」
「你是來示威的嗎?你已經贏了,根本不必再對我落阱下石!」康佳珞終於听不下去了,怒氣騰騰地轉身瞪向海倫娜。
她心里很清楚,比起作品被掉包的憤怒傷心,她更加無法接受平遠的心不完全屬於自己。
「我今年五十六,足足大了平遠三十歲;如果我可以晚個二十年出生,那我會不顧一切、不計代價地追求他。只可惜我們年紀相差太多,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贏的可能。」面對康佳珞尖銳的指控,海倫娜淒楚地笑了。「我和平遠不是你想像的那種關系,雖然我曾經供養他,可是,我不曾向他要求任何上的『服務』。」
「我不相信。」
「不論你信不信,事實就是如此!」海倫娜直視康佳珞猶帶怒火的眼楮,激動地說道。「不過,今後我還是會繼續愛他。就算是我這個年紀的女人,也有權利愛一個人,我的心情不會改變,就算他愛的人不是我。」
「你……難道沒想過他只是想從你身上撈錢?」她的語氣弱了幾分,海倫娜說的那些話震撼了她。
這個女人眼中有一份令人動容的、堅定的愛。
海倫娜笑了出來。「你愛平遠,但是,你不夠了解他。」
「什麼意思?」她撐起上身,背靠著豎直的枕頭,急切地想了解海倫娜話中的含意。
「為了留住平遠,我想盡一切辦法討好他。有一天,他帶著所有我送給他的禮物到我面前,向我承認他接近我是有目的的,希望我收回那些貴重的禮物,不要再為他破費,他不值得我用心對待。」海倫娜回憶起當初的情景,忍不住窩心地笑了。「我告訴他,我一點也不介意他是不是懷著目的接近我,只要他能待在我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