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貌地告辭之後,她立刻招了計程車,依據紙條上所寫的地址去找。她的情緒低落,一個又一個難解的疑惑開始浮上心頭。
她真的了解平遠嗎?
他真的視她為戀人嗎?
她對他的感情會不會是一廂情願?
逐漸涌上的不安重重地壓在她胸口上,逼她陷入恐慌的泥沼。車窗外飛逝的街景引不起她的注意,她窩在後車廂的角落里安靜得像一座雕像。
「小姐,已經到了,你要找的就是對面那一棟四層樓高的建築物。」司機把車停妥,用手指向對街的一棟舊公寓。此刻公寓前方停著一部Maybach頂級房車,已經沒有其它空位。
「謝謝您。」付了車資,康佳珞恍惚地站在對街張望。她有些不能相信——平遠怎麼會住在這里?
由建築物外觀及周遭環境的衛生條件來判斷,這里應該是中下階層人民居住的區域。平遠好歹也是紡織公司的小開,需要這麼委屈自己嗎?司機會不會找錯地方了?
正當她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求證的時候,駕駛Maybach房車的司機打開後座車門,一個穿著打扮十分貴氣的女士姿態優雅地下了車。
她身上穿著Chanel最新一季的高級訂制服,與這個貧民區的街景看起來非常不協調,康佳珞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然後,她看見自己想找的那個人從舊公寓里走出來。
平遠給了貴氣的中年女士一個擁抱,還親吻了她的臉頰,帶著一臉微笑領她進入舊公寓;他沒有發現康佳珞就站在對街,好似他的眼中只看得見那名優雅的女士。
疑問又增加一個︰他和那個女人是什麼關系?
她快被嫉妒的感覺淹沒,卻還是勉強自己維持理智,悄悄跟在兩人身後潛進舊公寓。
好在他們忘了鎖門,她才能順利跟上。
這棟年久失修的舊公寓采光通風都不理想,每層樓隔出幾個小房間,大概都是用來分租給經濟拮據的異鄉客。
循著交談的聲音來到三樓,那扇薄薄的木門根本擋不住談話的內容,她把身子蹲低,從舊式的鑰匙孔里窺看房內的動靜。
她看到了平遠,和那個貴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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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好意思,我這里空間很窄,連張像樣的椅子都沒有。」平遠抓了抓頭,懊惱地在堆滿雜物的床鋪上挪出一個空間。
「沒關系,我隨便坐就好。」海倫娜拉著他的手,一點也不在意地微笑著。
「委屈你了,今天特地來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下能來找你嗎?」她坐上他的床鋪,像在自己家中一樣自在。「你搬出去之後就沒再回來過,想見你,我只好自己找上門。」
「最近忙著比賽,沒什麼時間。」
「我知道,听說你已經通過第一關,所以我特地帶禮物來幫你慶祝。」海倫娜從手提袋里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並為他打開。
「Cartier白金鑽表?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他連試都不試就把禮物重新塞回她的手提袋。
「平遠,這只是個小禮物,別這麼見外。就當是讓我開心,讓我分享你的喜悅。」
「沒什麼好高興的。」他頹喪地說道,瞼上堆著的微笑全都蒸發了。
「為什麼?」
「因為我做了一件卑鄙的事。」他垂頭喪氣地坐在海倫娜腳邊,把頭擱在她腿上,像個尋求安慰的孩子。
透過小小的鑰匙孔,康佳珞無法看得真切,但是平遠和這個女人之間的親昵感是不容錯認的,登時,憤怒和嫉護的感覺漲滿了胸臆,她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從來不曾在她面前流露脆弱的一面,為什麼卻可以在這個女人面前表現得這麼自然?
「我不相信你會做卑鄙的事。」海倫娜微笑著輕撫他的發,他已經很久沒像這樣對她撒嬌了。
「是真的,我真的做了一件非常過分的事,我……我把她的作品掉包,害她落選了。」
「她是誰?」
「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個女孩子。她的設計很具巧思,如果我沒做手腳,說不定被擠出名單外的人是我。」
「你為什麼要做這件事?」
「因為我不能讓她贏過我。」
「為什麼?」
「因為我的自尊心不容許我輸給她,這場比賽我非贏不可。」
康佳珞倒抽口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樣的背叛太難堪了!平遠說出口的每一個宇,都像淬了劇毒的箭,尖銳地、毫不留情地直刺向她的胸口,攻她個措手不及。
心好痛,痛到快沒辦法呼吸了,她想尖叫、想大喊救命,卻是發不出來任何聲音。
「你後侮了嗎?」
「非常後悔。她好像已經知道了。」
「你們會分手嗎?」
「……也許吧。」平遠嘆了一口長氣,顯得無精打采。
「如果你們分手了,你隨時可以搬回來,我很想念你。」
听到這里,康佳珞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掄起拳頭用力捶打那扇薄薄的木門,胸腔的苦澀浥濫成不可收拾的滔天怒火,她必須向他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
「誰?」平遠詫異地問道。
回答他的,是一連串更為急迫的敲門聲。
他開了門,完全沒想到站在外頭的人會是康佳珞。
「你……你麼會來?」
「你好卑鄙,你這個無恥的小人!」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泛紅的眼里有著他不熟悉的恨意。
「你都听見了?」他的臉色灰敗,卻平靜地接受她的責罵。這樣也好,因為他根本沒有勇氣向她坦承。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如果你真的非贏不可,只要跟我說一聲就好,我會為你退出這場比賽,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成全你,對我而言一點都不困難!」再也控制不住傷痛的淚水,她在他面前聲嘶力竭地吼道,把自己的尊嚴踐踏得傷痕累累。
「別哭,平遠這麼做一定有原因,你先冷靜下來听听他怎麼說。」海倫娜擠到門口來,遞了一條手絹給她。
「誰要你假惺惺!」康佳珞憤怒地拍掉那條手絹。
「珞珞,你听我說!」他抓住她的肩膀,試著讓她平靜下來。她的憤恨、她的淚、她狂亂的神情,無一不教他心疼。
「你又要開始說謊了對不對?你好可怕,平遠,你接近我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的?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她拚命掙扎,不願讓他靠自己太近。
「一開始的確有目的,可是後來,我真的愛上你了。」
「笑話!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會對我做這麼過分的事,這種愛,我要不起!」她掄起拳頭使盡全力猛槌他的胸口,恨不得自己有能力擊碎他的心,就像他已經讓她的心沒一處完整。
平遠不閃不避,任由她發泄。如果這麼做可以令她好過一些,他絕不會有任何怨言,因為確實是他背叛了她的信任。
「不論如何,咱們先坐下來,平心靜氣慢慢談,才能談出好結果。」在一團失控的混亂中,海倫娜只得出面調停。打在平遠胸口上的每一拳,都令海倫娜膽戰心驚。
「關你什麼事!」康佳珞憤怒地推了海倫娜一把,海倫娜在完全沒提防的狀態下被推倒在地。
「海倫娜!你還好吧?」平遠緊張地詢問,小心翼翼地扶她起身。
「我沒事。」幸好地上堆了許多布料,沒有讓她直接撞上冷硬的地板。
「平遠,你不但卑鄙無恥,而且下流!你是這個女人養的小白臉,對吧?你真令人作嘔,連這麼老的女人也吃得下去!」康佳珞口不擇言地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