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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罐男 第6頁

作者︰琳瑯

聞言,謝清華那滿嘴的藥湯差點沒噴出去。

看樣子,她果然不知道。

「妳是女的。」他恨恨地將藥一飲而盡。說老實話,她每天不知道都給他弄了些什麼藥,雖然心悸的情況還是很嚴重,但痛苦不堪的感覺的確是被壓制住了,只是,她的藥實在是太難吃了。

又酸又苦又咸又澀,他這個藥罐子從來也沒吃過如此難吃的藥。

「我知道,」雲深深在他身邊坐下,「我一直都待在祁連山里,偶爾下山也是替人問診,從來都沒遇到什麼好玩的事情,所以啊,我要一次玩個痛快。」

玩?!她所做的一切都因為好玩。

那他呢?說什麼要救他、要治好他,也是因為好玩吧?

初見時听到她說的喜歡他,是他的錯覺吧!

也對,像他這樣活過今天不知明天的人,有什麼資格去管她的事呢?

「祝妳玩得愉快。」謝清華疲憊地倒在床上,「我累了。」

「不,是祝我們。」雲深深轉過身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是、我、們。」

是有人在他們倆之間拴了根繩子嗎?

他看著身邊一臉理所當然的她,她憑什麼認為他會和她一起行動呢?

她的臉在油燈燈光下彷佛鍍了一層光暈,散發著迷人的光彩,筆直的眉毛,不乏英氣的唇,亦男亦女,卻又十分美麗。

他知道這不是她真正的樣子,可是他依然覺得心跳如狂,她的身上有一股自然散發的藥香味,綿密地入侵他的每一根神經。

他暗暗抓緊自己的手掌,才沒有讓那種心悸的感覺將自己淹沒。

雲深深拿出一襲白紗在房里搭了個吊床,她躺在白紗里,如同一個躺臥在雲中的清靈仙子,听到他的呼吸有異,連忙探首一問︰「你怎麼了?」

「沒怎麼。」謝清華低頭道,不敢看她。

不是因為膽小,只是覺得迷惘。

「藥罐子,要是治好病之後,你打算做什麼呢?」不知道為什麼,一時也無法闔眼,她在白紗之上晃啊晃啊的問道。

「我要到處走走看看,比如去應天,我很久以前就想去了。」他悶悶地說,心中卻在嘆氣,他真的有機會實現這個心願嗎?「那兒是皇城所在,我很想去看看。」

「去應天府?秦淮河上艷色重,紙醉金迷無人醒。謝清華,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風流才子?」雲深深揶揄地道。

「應天府又不是只有一條秦淮河!」謝清華有點氣急敗壞地回了句。

「那還有什麼?」雲深深更好奇了。

「很多很多,比如鐘山綠樹如雲,周處讀書樓中尋典故,棲霞樓上看千佛,雨花台上尋落石……」他輕輕地在黑暗中細數,直到雲深深的回答一點一點的緩慢與低聲下去。

她睡著了。

在他的話語陪伴之下,毫不設防地睡著了。

劈啪兩聲,油燈芯爆了兩個火花,便也暗了下去。

這樣的夜里,連空氣里都只剩下細細風聲,

謝清華在黑暗之中睜著兩只眼楮,他睡不著。

真是奇怪,在馬車里的時候,那樣顛簸搖晃,他都睡得極安穩,為什麼現在躺在床上反而睡不著了呢?

他仔細地回想著他活了二十二年以來的所有時光,二十歲之前的他過著平靜、安逸的生活,像所有有抱負的年輕人一樣,充滿著遠大的抱負;二十歲之後,那樣的生活彷佛一朝之間崩塌了,他像陷入泥濘之中無法自拔;而現在,他好象掉到不屬于自己的異地國度去了。

而他還覺得很有意思,看著她就覺得有意思。

滿屋里都是細細沉沉的藥香味,窗外月如光,傾泄一地。

「啊--」一聲慘叫打破了這個安靜的夜。

謝清華從床上翻起,就看到雲深深比他更快地起身,正打開窗子向外看去。

樓下早已人聲鼎沸。

開門板的聲音,紛亂的腳步聲,小二的尖叫和老板四下找大夫的聲音。

雲深深說道︰「你先休息吧,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我和妳一起去。」他堅持。

「你?」她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好吧。」

「不要動他。」雲深深一下樓,就看到客棧的店小二拿著塊木板,正準備將倒在店門口的那個血肉模糊的人抬上去。

「這位客倌,我們是好心要送他去大夫那兒。」眾人說道,皆是一副古道熱腸的樣子。

好心也會壞事啊!雲深深暗暗搖搖頭,遂疾步走到傷患身邊,仔細地察看起來。

「先不能動,看他這樣子,骨折多處,若貿然移動,就算是沒有性命之虞,愈合過後也會影響到日後行動的。」她語氣凝重地說道︰「請幫忙端一盆熱水和干淨的毛巾來。」

「這就去。」熱心店小二立刻答道。

謝清華這才注意到,她身邊還帶著個碧竹箱子,也不知是用什麼竹子做成,青碧非常,色如翡翠,隱隱地閃著一層金色,待她打開,只見小箱子里瓶瓶罐罐、琳瑯滿目的各式藥材、器具,縱使是出身在大富之家的他,也沒有見過如此精巧細致之物。

只見雲深深熟稔地抄起一把剪子,將倒地之人的衣服全部剪開,雙手俐落輕盈地游走輕點在傷患的傷處,隨後又用熱水仔細地擦拭,又取了一瓶不知名的藥膏涂于出血處,再找來幾塊筆直的板子將這人的四肢牢牢地綁好。

如此繁瑣細微的工作,在她的手下就好象是舉箸吃飯、推窗開門那樣簡單容易。

「好了,他並沒有什麼內傷,只是四肢都被打斷,不過下手不重,骨頭都沒錯位,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行了。」雲深深收拾好手邊的一切,發現整個客棧的人全都一臉敬畏的看著她。

「神醫!」不知道誰首先說了一句,接著所有人都開始附和。

然後就有好事者開始稱贊她一表人才、醫術不凡,推舉她明天一定要去參加招親。

看著所有人都圍在雲深深身邊,謝清華只有在一旁納涼的份。真是奇怪,大伙好象都忘了她還有他這個「娘子」在身邊。

他的目光落在那還躺在地上的人身上,發現那是一個年輕人,看面孔也是斯文干淨。

他起身倒了一點水送到那個年輕人的嘴邊,發現他根本喝不下去,只好尋了一塊干淨的布將他那干涸開裂的雙唇沾濕。

「霜……冷、冷……」那個年輕人如同夢囈一般,反復念著這幾個字。

他很冷?謝清華得到這個結論。

于是招呼兩個店小二,將人送到自己的房里去。

好不容易才將人在床上安置妥當,謝清華放下帳子,走到桌旁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突然,那種熟悉的痛徹心扉感又從四肢百骸向他襲來,他跌坐到桌旁的椅子上,想來他的病謗本就沒有好,只不過被雲深深用藥壓制住罷了。

他掀起衣袖看著自己越來越瘦的胳膊,自己到底還能拖多久呢?

而那個躺在床上的人又一次發出陣陣申吟。

這一次,謝清華終于听真切了,他不是在說冷,而是在叫著一個人的名字--秋霜冷。

「你又發病了是不是?我不是說如果痛就不要忍,一定要告訴我嗎?」雲深深一進來就看到他死咬住嘴唇的樣子。

她急速掏出三根金針,往他頭頂上插去。

謝清華只覺得那股郁結之氣突然從身上散了開去,整個人又變得神清氣爽起來。

「明天……」他喘了口氣開口。

「明天,我們一早就上路。」雲深深出人意料地冒出一句。

她是玩心重沒錯,但剛剛看到他發病,即使強忍顫抖著,也不願意叫一聲痛的樣子,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再忍受一次他蠱毒發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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