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沉默,讓沈雲開靜靜看了他片刻。
「有心事?」
「……我只覺得好累。」謝衛國輕輕說著。
「……累了就歇會兒,我這園子多的是地方。」沈雲開緩緩說著。
「放心在這兒住上幾日,沒有我的允許,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當然,如果日後你肯跟我們回莊,那就更好。」
「……回去山莊嗎?」謝衛國低聲說著。
「我已經不認得回莊里的路了。」
「我會帶你回去的,沒關系了,師弟。」
沈雲開低沉的聲音,仿佛他早就已經曉得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晚宴過後,正是一探虛實的大好時候。
眾人的目的本就是不遠處的玄華王府,此時此刻,不就是最好時辰?
「我也去。」夜里,守在園子正中央的玄武,看著走出的蕭子靈與謝衛國,就是連忙說著。
「你去做什麼?」一身黑衣的蕭子靈疑惑地問著。
「玄華趁亂奪我江山,我……」
「……玄武帝,我們此行意在救人,玄華王府戒備森嚴,玄華帝身旁想必更是高手如雲。
我們此行,不會打草驚蛇。」
「……可是,我……」
「你去是想做什麼啊,玄武。」蕭子靈也是嚷著。
「砍了玄華嗎?」一語道破,玄武的臉是有些紅了。
「……若是玄華帝落單,我自會把他帶回給你處置。可這幾日城中高手如雲,想來玄華帝也不會輕敵才是。」謝衛國說著。
「……」
「抱歉。」謝衛國低聲說著,就是與蕭子靈並肩走了。
一直低著頭的玄武,直至兩人走遠,才把自己的佩劍扔到了地上。
「……皇上是為何事心煩?」震驚于許久不曾听聞的稱謂,玄武僵硬地回過了頭。
沈雲開就站在他們園子外,平靜地問著。
「你曉得我是……」玄武才問了半句,就是啞然失笑。
是啊,華清江既然曉得,又怎麼不會跟沈雲開說呢。
「葉大俠別說笑了……」玄武苦笑著。
「亡國之君,早就不稱帝了。」
「為何不?」沈雲開緩緩走了過去。
「守得雲開,見月明。」
「這雲是不會開的。」玄武如是說著。
「烏雲蓋頂,重重陰霾。」
「不一定。」
沈雲開的手里,原來是有著一張請帖的。
他將那張帖子遞到了玄武面前,玄武連忙就是接了過。
想來是中午那刀客果真送帖子來了。
玄武看了一會兒,暗自想著。
可這不是請君入甕?
「皇上該去一趟。」沈雲開只是緩緩說著。
「……為什麼?」玄武捏著請帖,疑惑地看著沈雲開。
「這只怕是個陷阱。」
「為了家國之恨,為了一雪恥辱。」
「……我不懂。」玄武低聲說著。
「你不用懂,照著我的棋步走就是了。」沈雲開說著。
話說,蕭子靈兩人才剛潛入玄華王府,就遇到了一個難關。
此時夜幕低垂,萬籟俱寂,究竟哪里才會是趙飛英的所在?兩人一路潛行,捉了五個人問,一樣的回答都是什麼都不曉得。
只見時辰走過,遠處天色已然泛白,這一夜盡無所獲還不打緊。
可玄華王府折了這五人,下次要再進來,只怕是難如登天。
謝衛國的臉色已經越來越沉重了,蕭子靈也是著急之色。
又再探了三處,無功而返,此時卻已听得雞鳴。
本咕咕……
「撤。」謝衛國低聲說著。
「我不要。」蕭子靈低聲說著。
「你……別任性了,日後我們再……」
「沒有日後了,沒把玄華王府翻過來,我不會甘心……」
此時,遠遠的,一個雜役打扮、蓬頭垢面的少年,正睡眼惺忪地提著一個大桶,慢慢走向了水井。
靈光一動,蕭子靈便是已然欺了上去,把他放倒。
曉得了他的意圖,謝衛國只是擔心地走了過去。
「可你千萬小心。」
「放心吧,師叔,頂多我就是逃了。」
蕭子靈端詳著少年的樣子,一邊弄亂著自己的發,遮去了大部分的臉。
「頂多也只能瞞過幾時辰,這少年在府里也該有認識之人,一切小心為上。」
「自然。」
謝衛國走了,帶著換過衣服的少年走了。
蕭子靈穿著少年的衣服,提著大水桶,就是繼續緩緩走著,一間間屋子瞧著。
若是師父真在這兒,屋外該有重重的守衛。
再要不然,就是在地牢之類的所在。
想到了陰森森的地牢,由不得蕭子靈打了個冷顫。
他對地牢的印象,就是小時候好奇去瞧過的,在京城衙門的大牢。
潮濕的空氣以及令人窒息的屎尿味,讓他之後一連做了三天的惡夢。
可要是這玄華帝真把師父關進了地牢,他就跟他沒完!這時刻,玄華帝該是上朝了。
雖說江南的宮殿才正在大興土木,可既然自封為帝了,這朝事想必也是不能省的。
蕭子靈對玄華到底是要在哪兒謁見群臣並沒有興趣,現在他的心里,只是滿滿的擔心、著急,以及莫名的興奮。
他一直都在期待著,再會的瞬間。
只要一想起,心髒就是狂跳個不停。
清晨時分,每個僕役都在忙著做例行的工作,鮮少人正眼看他。
蕭子靈壓低著頭,走在陰影里,心里只期待著那五人晚一些被找著的才好。
「……喂!你!站住!就是你!」蕭子靈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男孩子。
只見他金冠紫袍,臉上卻盡是倨傲之氣。
此時指著蕭子靈的臉,讓蕭子靈想假裝沒听見都不行。
「你給小王說說,你提著這髒桶子,是要去哪里!」
小王?難道是玄華帝的孩子?蕭子靈從頭發的間隙不動聲色地打量著。
「你啞啦!」那華服男孩高聲喝著。
順勢推舟,蕭子靈連忙就是指了指自己的喉頭,接著就是拼命搖頭。
他實在沒有什麼時間跟心情跟這小孩子虛耗,才搖了兩下頭,他就要遠遠繞過這孩子。
「怎麼啦?」一個同樣華服打扮的婦人,恰好就站在了他面前。
而蕭子靈之所以停下腳步的原因,是因為這人他見過。
前朝的太後,也就是玄武一天到晚咬牙忍耐的母後,為什麼會出現在玄華王府?也許是因為這一個停頓,反而更引得婦人的注意。
只見她頭上的珠翠叮響著,每往蕭子靈走近一步,蕭子靈就是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他是啞巴。」小男孩嚷著。
「我在府里沒見過他。」華服婦人緩緩說著。
「最近江南城里亂黨集結,可不要給混了進來。」
「是嗎?那我叫人來吧……來人啊!傍我拿下!」話才說完,那小孩卻真的是叫起了起來。
嘖。
「……蘭妃娘娘,我看還是別打草驚蛇的好。」心中靈光一閃,蕭子靈就是壓低了聲音說著。
只見那婦人先是微微皺起了眉,然而卻是沒有說話。
「你曉得我是誰嗎?」蕭子靈繼續壓低了聲音。
「說。」婦人的聲音也是威嚴十分。
「早在玄武即位之前,我就在宮中了。」蕭子靈心想著反正後退無路,他也不怕逃不掉,這謊就越扯越大了。
「我身為御林軍夜里的頭子,也難怪你不識得我。」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原來是扯這種可笑的謊。」婦人沉聲笑著,接著就是對趕來的衛軍說了。
「替哀家把這人拿下了。」
「是!」眾衛軍听命,就是連忙提刀上前團團圍住了蕭子靈。
「昨夜要不是我擊退了來人,你以為現在還有命在這兒對我無禮嗎?」蕭子靈挺直了身體,就是沉下了聲音。
「蘭妃,你非要把場面弄得難看?」
「……還不給哀家拿下了!」
「是!」
「好!」眼見眾人揮刀而來,蕭子靈高喝一聲,接著就是把手上的水桶往眼前的衛軍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