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要走了……可你……要去哪里?要回山莊嗎?」
「不回了……」唐憶情說著,可見到了蕭子靈難過的表情時,連忙又補充了一句。「可我一定會常回山莊看你的,你……子靈……」
這下子,不是唐憶情哭了,換成了蕭子靈。
只覺得天地換了樣子,所有的人都要遠去,蕭子靈心里一酸,就是伏在桌上哭了起來。
他這一哭,客棧里有著傷心往事的,生離死別的,也跟著此起彼落地號哭了起來。這戰爭停了的時候,本該是歡欣鼓舞,可長久壓抑下來的悲痛,卻在此時宣泄著。
「子靈……」輕輕抱著他的肩膀,唐憶情低聲安慰著,可蕭子靈還是繼續哭著。
「子靈,別哭了,子靈……」
「你走啊!你不是要走嗎!走啊你!走啊!你管我哭什麼!走啊!」蕭子靈撥著唐憶情的手,啞聲哭喊著。
「你別放在心上,我想他只是舍不得罷了。」謝衛國帶著微笑說著。「既然有要事在身,就快些離去吧。說不得什麼時候,這橋就封了。」
說是如此說著,然而唐憶情的手卻依舊放不開那正伏案痛哭著的蕭子靈。
看了看蕭子靈,唐憶情為難地重新望向了謝衛國。
「我呢,是會叫你留的。」謝衛國微笑說著。「畢竟,這孩子需要人陪。可你,總要自己決定。留好呢?不留好呢?走了之後,一半解月兌了,另外一半是不是還掛在了心上?畢竟,你們這一分開,也許一輩子就再也見不到面了。」
「一輩子……」唐憶情低聲重復著。
「……是啊,一輩子……」謝衛國微微笑著,垂著眼楮,淺淺喝著酒。
喃喃念著那太過可怕的話語,雙手也是怎麼都放不開那哭泣著的肩膀,唐憶情看著蕭子靈,又看了看謝衛國,心里也是亂成了一片。
要走呢?還是要留?一再需要抉擇的情境,這次卻是更加的艱難。
漸漸的,蕭子靈的哭聲停了下來。他感覺到了唐憶情握著自己肩膀的手,于是緩緩看向了他。
唐憶情的眼神與他相遇了,有些痛苦,卻又有些憐惜。
「不要因為憐憫。」謝衛國卻是突然認真說著。「若你不願,就不要留,這孩子總有要長大的一天。」
「您說的對。」唐憶情卻是看向了謝衛國。「人總有放不下的事,而我這一走,也許日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可你……」
「與其一輩子就這麼掛在心上,孰輕孰重我也總該要有抉擇。留著,頂多就是讓他尋著了……」唐憶情泛著有些無奈的苦笑。「可總也有要說得清楚的一天,就這麼牽著、掛著,逃著、躲著,也是我的不對。」
「憶情……」蕭子靈捉著他的手,低聲喚著。
「其實啊……」輕輕拍著蕭子靈的手背,唐憶情放開了蕭子靈,在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了下來,帶著愉快的笑容。「我嘴里說的是要走,卻壓根兒不曉得能去哪里。一起走,也有個伴不是?」
蕭子靈的臉微微紅了。
「听見了沒?」謝衛國看著自己的師佷,卻是無奈地搖著頭。「學學人家,你都幾歲了,一點擔當都沒有。」
蕭子靈對著自己師叔吐了舌,接著就是忍不住笑了起來。然而,想到了玄武,卻又是止住了笑容。
「怎麼啦?」謝衛國問著。
「……師叔!」蕭子靈撲了向前,抓著謝衛國的手臂。
「怎……怎麼?有事就說啊……」
在客棧只待了三天,玄武帝的消息就傳了回來。
謝衛國才剛拆開信,蕭子靈的頭就迫不及待地挨了過來。
「喂。」謝衛國說了一聲,于是蕭子靈才悻悻然地走了開去,坐在了自己位子上。
而謝衛國看了沒多久,唐憶情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長發,一邊也是笑著走了進來。
「听說有消息了?」
「沒錯。」謝衛國看完了信,低聲嘆著。
「怎麼?玄武現在還好嗎?」蕭子靈連忙問著。
「不好。」謝衛國看著他。「非常的不好。」
「……什麼?」蕭子靈愣了。
「我可以看看?」唐憶情連忙接過了謝衛國手上的信,低頭讀著。
「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啊?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啊?」蕭子靈急了。
「蕭子靈,玄武是對你不錯,可你不要忘了……」謝衛國說著。「他害得你家破人亡,對你好是應該的。一仇一恩,功過相抵,你又何必在意著一個亡國之君?」
「……可是,玄武是好人,他……」蕭子靈有些著急地說著。
「他怎麼了?」
「他是我朋友!我說過要保護他的,我……」
「童言童語不必當真。」謝衛國攤著手。
可雖當時童言童語,心意卻是一片的真誠。想起自己當日不告而別,他該要有多麼著急。如今人事已非,只怕在自己逍遙度日的當時,他卻是終日飽受折磨……
「一南一北,都有人宣稱見到了玄武帝。」唐憶情把信交給了蕭子靈,帶著微笑說著。「如何?你要去救他嗎?」
「當然!」蕭子靈接過了信,低頭讀著。
「可今日就算趕了去,只怕也會撲場空。玄武帝可能即日就會被處決,羈押的地方也不能確定。你又有任務在身,能夠耽擱這麼多時日?」謝衛國說著。
看著蕭子靈絕望的表情,唐憶情連忙就是說著。「事有輕重緩急,若軟沙崗那兒並非十萬火急之事,這一頭身系天下安危的玄武帝卻是命在旦夕,我們是應從權達變。」
「……對……對啊。」蕭子靈連忙點著頭。
「我是沒有差別的,可你……」看著唐憶情,謝衛國挑起了眉。「危急之時,我只怕救不得你。」
「我……自是遠遠避著。」唐憶情苦笑。
「是啊是啊,師叔不用擔心,憶情我會顧著的。」蕭子靈連忙說著。
「怎麼顧?」謝衛國挑著眉。「右手提著劍,左手抓著玄武帝,嘴里叼著唐憶情?」
「才……才不是!」蕭子靈嚷著。
「謝大俠請放心,我……雖說武功不濟,自保的拳腳還是有的。再者,若是有了什麼危難,我也有長劍護身……」唐憶情說著。
「……我想問很久了,你以前使過劍?」
唐憶情的臉頰有些紅了。
「是啊,憶情,你什麼時候練的劍,我怎麼都不曉得。」蕭子靈也是問著。
「我……是大哥教的……」唐憶情的眼神有些倉皇地避著。
「大哥?哪個大哥?」謝衛國問著。
「……貴門派的,沈雲開大俠。」唐憶情低聲說著。
「……不會吧,七師兄轉性子了?」
「這……其實,我也只是個沒有用的學生罷了……」唐憶情咬著唇,小聲回答著。「多虧得大哥耐心。」
「……等一下。」發覺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蕭子靈提出了疑問。
「啊?」唐憶情看向了蕭子靈。
「你叫我七師叔大哥,那我不是要叫你……」
「師叔?」謝衛國挑著眉。
「喔,不會吧,又是一個師叔!」蕭子靈嚷著。
「噗……」看著蕭子靈的「驚喜」,唐憶情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不管啊,不管!我到現在沒遇過一個輩分比我小的人啊!」蕭子靈嚷著。「現在就連憶情我都要叫師叔?」
對著不服氣的蕭子靈,唐憶情一邊笑著,一邊安撫著。嘴角眉間,盡是柔柔的笑意。
教了劍招,連佩劍都送?七師兄可真是越來越慷慨了啊。一旁的謝衛國看著唐憶情,只是想著。
唐憶情在看著車外。
駕車的弟子是丐幫里數一數二的好手,駕起車來既快又穩。雖說謝衛國的幫主之位,與以前比起來是有些不牢靠了,可沿路上丐幫給他的尊重跟禮遇卻完全不比之前的差。更有甚者,沿途上的旅店跟食宿往往都已安排妥當,蕭唐二人跟著這位師叔走,可說是一點都不需要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