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靈,你透夠氣了嗎?』
遠遠的,就是謝衛國的聲音。
「來啦!」蕭子靈連忙喊著,跑了回去。
河的這一頭,又更繁華了。
幾道關卡,越往北方,這戰火的痕跡就越淡了些。
這頭不遠處是個小鎮,于是幾個人就往官兵指著的方向去了。
蕭子靈又下了車,好奇地四處瞧著,跟著謝衛國的馬車慢慢走著。
冷不防,蕭子靈就讓人擦肩撞了個正著。
「抱歉!」
那人連忙喊著,一邊繼續往河那頭沖了去,想必是要趕著過河的。
然而,之所以讓蕭子靈停下腳步的原因是……
「等等!請等等!」
那人頭上戴著黑紗帽,遮去了胸口以上的部分。一邊喊著,一邊朝河邊奔了去。
本該是擋沙擋風的一般打扮,可在現在這陰涼的天里,卻是有些突兀。
而且他……盡避是勉力跑著,那有些瘸腿的步伐,卻是……
『不用跑了,今日你是排不到的,橫豎過不了河。』
「排?排什麼?」那人站在河邊,卻像是真的不解。
「一天只能放二十來人,排著過。你的號碼牌。」那官差給了他一個號碼牌。
那人低頭看了看後,卻只是驚呼著。「等我能過,不是要半個月了?」
「正是。怎麼,有意見?大伙兒都是排著等過河,沒人能例外。」
蕭子靈見狀,還沒有意識到是怎麼回事,一雙腳就已經是走了過去。
「真的不能通融通融嗎?我讓人追著,很趕時間。」
「這里有誰不趕時間?走、走!不等就自己游過河!」
「怎麼……」
「唐憶情。」蕭子靈站在他身後,沉聲喚著。
「大哥!」那人嚇了一大跳,失聲喊著,一邊回過了頭。
然而,見到了蕭子靈,他卻只是呆呆站在那兒。
「這位兄台……」
「你不認得我!」蕭子靈胸口一把火氣上揚,就是提高了音量。
而見著了蕭子靈的怒氣,那人更是呆了。
「兄台莫是認錯了人?」那人低聲問著。
「你不是唐憶情嗎?」蕭子靈忍著氣問著。
「……我……」
『蕭子靈,怎麼回事?』謝衛國遠遠地走了來。
「……咦!」那人指著蕭子靈,就是一聲驚呼。
「我不睬你了!你根本就忘了我!」蕭子靈氣極,轉頭就走了。
「……等等!等等!子靈!等等!」那人連忙追著。
第二十九章故人
蕭子靈還在生氣。
看了他一眼,自知理虧,唐憶情也只是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才與兩人在客棧中坐了定,便是緩緩取下了黑紗帽,將它放在了一旁,與自己的簡單行李跟佩劍一起。
純白的劍鞘上瓖著一朵金色的雲紋,吸引了謝衛國的目光。不過他什麼都沒有說。
而等到唐憶情回頭,便見到了蕭子靈正在偷偷瞧著自己的眼楮。
飛快地重新轉過了頭,蕭子靈的動作快得讓唐憶情輕輕笑了出聲。
「你笑什麼!」蕭子靈又回過了頭來,怒目而視。
「對不起,我只是……」看著蕭子靈,唐憶情笑得柔和。
看了他一會兒,蕭子靈反而有些呆了。
「看來這幾年,大家都變了。」謝衛國低聲說著。
「……是啊,都變了。」看向了謝衛國,唐憶情輕輕說著。
「你的腳?」謝衛國問了起。
「給姓華的害的!說起這個姓華的……」說起了這個姓華的,免不了又要說起了當時救了他們的古長老。蕭子靈嘴才剛張開,就是有些難過地重新閉了起。
他又何必提起讓大家再傷心一次?
「我的腳……我早不在意了。」唐憶情輕輕說著。「也不能全怪人家,畢竟這也是我自小的殘疾。」
「可你先前明明還能走的啊。」听著唐憶情不怪他,蕭子靈不平了。
「……其實,這些日子來,如果我想,也能練著走的。」唐憶情看著蕭子靈,輕聲說著。「只是,也許是習慣了讓人保護著,下意識里依賴著什麼,所以日子一久,就忘了自己本是怎麼走著的。」
「你也遇上了一些事?」謝衛國問著。
「……是啊。」唐憶情輕輕笑著。
打什麼啞謎啊。蕭子靈嘟著嘴,偏過了頭看向客棧外了。
「可還是有人沒變呢。」在蕭子靈甚至沒有注意到時,唐憶情輕聲說著。「看著他,總覺得這一年多來的日子,真的就像是場夢一樣。」
「惡夢?」
「……不,是美夢。」看著謝衛國,唐憶情輕輕說著。「一場太美太美的夢,以致于我……自己曉得沒有這個福氣繼續擁有……」
說著說著,語氣有些哽咽的唐憶情,引起了蕭子靈的注意。可在他回過頭來看向唐憶情時,唐憶情已經帶著微笑,偏過了頭去悄悄把眼淚擦掉了。
「瞧我,吃頓飯呢也要說這些難受話。」他苦笑著。「難得見了面,這天賜的緣分,倒叫我糟蹋了。」
「……你為什麼哭呢,憶情?」蕭子靈問著。
「……我……」唐憶情正要勉強笑著呢,然而心里一酸,就是忍不住又捂住了臉掉淚了。
「……憶情?」蕭子靈搭著唐憶情的肩膀,低聲問著。
「對不起,我……我……」想要忍著,然而卻是適得其反。耳邊听得蕭子靈呼喚,那滿月復的辛酸就是化作了苦澀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了。
手肘撐著桌面,唐憶情的雙手捂著臉,就是低聲痛哭了起來。只哭得蕭子靈手足無措,幾乎也要跟著哭了起來。
「你別哭了啊,憶情。我不怪你了,你別哭啊……有誰……是不是誰欺負了你?你說你說,我把他打得連他親娘都不認得他!」
「哭得出來,也是好事。」謝衛國卻只是微微笑著。
欸?看著自己的師叔,蕭子靈只覺得等會兒所有的事情都要失控了。
『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我家十三口老小,都讓胡兵殺了,女眷六個吊死在了大廳,現在我拿刀要去殺敵,卻讓人擋了下來,有誰比我有資格哭的!』
棒壁桌子,一個約莫六十多歲的老翁,氣得發抖。
蕭子靈看著這個老人,只暗地里希望他別再惹事了。
「你吼什麼呢,這戰事停了,少死的何止上百人。」另外一桌的中年士兵,身上還穿著軍服,拿著酒杯,喃喃說著。「不管如何,早停的好。早停一日,就多活幾百個百姓。」
「停了?什麼停了?」蕭子靈問著。
「半個時辰前的事,華親王跟察唯爾簽了約,劃地為界,不再打了。」那士兵指了指客棧樓下。「怎麼,你沒見到過河的人多了起來?」
「什麼!……」蕭子靈連忙朝客棧下看去,果然,本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如今已然是擠滿了街道,喧嘩成一片。
「要過河的,就快過吧,听說明日就不讓人過了。」另外一個士兵說著。
唐憶情抬起了頭。
「怎麼可能呢!就憑華親王一個人?他……」
當蕭子靈忍不住喊著時,謝衛國沉默地捉住了他的手臂,嚴肅地看著他。
想起了前幾日的事,蕭子靈突然懂了。
所以……真是華親王反了……
華親王反了……華親王反了……那玄武呢……玄武呢?
反捉著謝衛國的手,蕭子靈的氣息有些亂了。然而,謝衛國只是使著眼色,讓他保持著沉默。
「……你們要上哪去嗎?」唐憶情擦了眼淚之後,笑著問了。
「……我……我本要去軟沙崗的,我……」心里也是亂成了一片,蕭子靈顫著唇說著。
「軟沙崗嗎?」唐憶情輕輕重復了一次。「想是西邊吧?那我就先告辭了。」
唐憶情輕輕笑著。
「……什麼?」蕭子靈看著唐憶情。
「趁著能過河,我想我還是繼續往南走吧。」唐憶情微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