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吳城,自從撈上了這件價值連城的寶物之後,就彷佛沒有什麼事情再能奪走他的注意力似的。
吃飯睡覺趕車都帶在身邊,每當有陌生人走近的時候,第一個動作便是牢牢用手掌按著皮囊。
一路上,不曾因為什麼事情而停留,一行人往著江南的方向走去。
避開了戰區,眾人走得曲曲折折,有時遇上了胡人的軍隊,見著了他們,也只有揮了揮手讓他們走過。唯一的困擾,要算是沿途乞討的百姓了。
吳城,也該算是丐幫弟子的吳城,對于這些伸手乞食、甚至不要命了地拉著馬車的乞兒,只是默默地要其它人趕了走。
蕭子靈十分不以為然。
「不管我們施舍了多少,都是不夠的。」退回馬車車廂的吳城,對著身旁的蕭子靈說著。「每一個人都是餓了十幾天,只要一個人上了馬車,多少的食物都不夠他吃。如果我們沿途施舍,買來的糧食永遠不夠,您懂嗎,蕭公子?」
我懂,只是,卻又不想懂。
蕭子靈伸手略略撥開了簾子,車外遠遠哭著喊著的老人讓蕭子靈的心里一陣緊縮。
被年輕的還能當兵養活自己,那麼,其它人呢,又得如何?
還沒有見到血淋淋的戰場便已然是如此,在這場戰爭下,最後到底又有多少人能活得下去?
馬車繼續向著東走,蕭子靈的心一路沉了下去。
苞著馬車,數以百計的難民,也是緩緩走向了東方。
終于,來到了江南,本該是風光明媚、人民富饒的江南。
經歷了戰禍的洗禮,華美的屋舍傾頹了,肥沃的田地荒蕪了,舉目無人煙,盡避……這里如今已經沒有戰爭。
隨著馬車一路又向北,巡邏著的胡兵多了起來,往往一天之中,便可以見到三處的軍營。不到一個時辰,就得被盤問一次。
蕭子靈雖然听不懂胡話,然而見到那些胡人的古怪表情,似乎也開始懷疑起了吳城的回話當中,有著什麼樣的玄機。
「只是照實說。」吳城輕輕笑著。「我說我們是要回去的丐幫子弟。」
餅了幾天的夜里,吳城便自個兒告辭,說要先去清水鎮問過長老的決斷。
吳城帶著幾個挑貨的腳夫,走進了不遠處的城鎮。
不好跟著去,蕭子靈跟兩個剩下的漢人在鎮外生了一堆火,靜靜等著。
另外的兩個漢人,不曉得蕭子靈已然知曉了他們的身分,還在吃力地用南方的土話對答著。
蕭子靈也沒有戳破的意思,就只是抱著膝頭、靠著樹干靜靜坐著。
罷出莊的好心情,因為這一路上的悲慘景像而漸漸沉重了下去,現在的他,只覺得心頭上卡著什麼似的,十分的不舒服。
不遠處的路上,一路跟著他們的難民,三三兩兩、攜老扶幼的,一個個進入了這個小鎮。
夜里的清水鎮,看來只是平凡的小鎮。然而,城里幾處直到如今還沒有熄滅的燈火,至少說出了不是個空城。
然而,為了什麼,這里沒有戰爭?
胡漢交界的地方,總是烽火連天。那麼為了什麼,這里卻沒有見到胡人?
先前一日還見到的胡兵,在走近清水鎮附近時,就已經沒有蹤影。
這一日就只見到,歪歪斜斜的幾百個新墳頭,矗立在附近的小山坡上。
陰氣森森的一個小鎮。
「那個蕭公子看來不是壞人啊,吳掌櫃的。」跟著吳城走著的一個漢人,低聲說著。
「幸虧是如此,不然如果他硬要進鎮,我可就難做人了。」吳城說著,一面還不忘把手輕輕按在胸前的皮囊上。
不久,來到了鎮中的大街上,吳城敲開了一間店鋪的門,里頭迎接他們的,是一個約莫已經有四十多歲的男子。
「吳掌櫃的,辛苦了。」那個男子笑著,連忙讓幾個小伙子把其它的門板打了開,讓眾人扛著貨進來。「一路上花費還夠嗎?這次是不是再拿一些去?」男子說著。
「不了,很夠了,幾個兄弟再走上兩趟都夠了。」吳城笑著,手還是擱在胸前的皮囊上。
「吳掌櫃的,你這是……」男子指著吳城胸前的皮囊。
「古長老先前讓劉掌櫃辦的貨,這次取到了。」吳城感嘆著。「路上遇上一些事情,差點就丟了。還好劉掌櫃在天有靈,保佑在下順利達成了任務。」
「原來是如此。」男子也是贊嘆著。「那等歇過了之後,明早再去呈給長老吧。」
「不了,有人等著見長老,我待會兒就去看看長老歇了沒。」吳城說著,一面從懷里又拿出了一個小冊。「至于這次要帶下去的貨,我都列在清單上了。這次又要麻煩王掌櫃。」
「客氣客氣,應該的,說什麼麻煩。」男子笑著,接過了小冊。「等在下辦好貨了,再通知吳掌櫃的。這幾天就請您先歇著吧。」
「多謝。那麼,這個是這次的帳目。」吳城又從懷里取出了一本薄冊。「請王掌櫃替我收著,長老要查帳時,請交給長老。」
「好的,沒有問題。」王掌櫃又接了過。
「那麼,我們接著便來對對貨吧。」吳城笑著。「辛苦您了,擾您清夢。」
「好說……呵呵……好說……」
一一清點過了貨,吳城讓幾個跟著他的漢人在附近的一間屋里歇息了下來。自己,則是前往了位于鎮上一角的一間大宅院。
雖說有些殘破了,不過看起來也倒還雄偉。隱隱約約的,也可以想見新落成時的風光面貌。
不過,畢竟已經是年久失修了。吳城看著斑駁的外牆,有些沖動想讓幾個人跟自己一起把這牆補補。這看起來,像是讓丐幫長老住著的樣子?
「誰?」一個丐幫的弟子提著根木棒走了過來,另外的幾個則是遠遠望著。
「我是吳城,有事求見長老,不曉得長老是不是睡了?」
「吳掌櫃的?這麼晚了,您還來見長老?」那個弟子訝異地問著。
「我曉得現在已經很晚,然而里頭的燈火還亮著呢。」吳城指著牆上的一道縫隙。
透過那道細長的缺口,那個年輕的丐幫弟子也湊上了前去看著。
「也是,不過不曉得是幫主沒睡還是長老沒睡。」丐幫弟子說著。
「等到了白天,鎮上就亂了。我想想,還是在晚上解決了這事才好。」吳城說著。「長老讓我們去辦的東西,已經帶來了。深怕放在身上危險,還是盡快交到長老手上才好。」
「我進去看看,吳掌櫃請在外頭稍候著。」
「麻煩了。」
不久,大門打開了。
遠遠的,見到大廳上燃著一盞燈,吳城走了進去,帶著敬畏而興奮的心情。
想當年,胡兵來犯,幫主身先士卒、一鞭擊碎了胡將頭顱,那種令人戰栗的英氣,讓他自此改變了對于幫主的觀點。
……不過,他始終還是認為長老才是幫里最重要的人物,最值得為他效命的男子。這個想法,不曾改變過。
已經五年沒見了,不曉得長老是否還安好。
吳城緊張地按著胸前的皮囊,緩緩走了向前。
廳上只點著一盞燈,幽幽暗暗的,顯得這座沒有人聲的大宅院更加寧靜。大廳的主位上,坐著個男子。不過,卻不是自己想見到的古長老。
「听說古良讓你帶了東西回來,是嗎?」坐在位子上的,是丐幫的幫主。此時的他,只是淡淡地問著。
「……是的。」吳城的手微微發著抖,他連忙把胸前的皮囊解了下來。
「我看看。」幫主說著。
聞言,吳城連忙走了向前,把皮囊呈了上去。「這是當年古長老囑咐劉掌櫃之物,直到如今才雕成,很是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