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嗯?」佟海寧揚眸,又攜了下妹妹的手。「小心喔!前面有樓梯。」
「知道拉,這是我每天上下班必經之路耶!」佟海欣失笑,她的姐姐就是這麼細心溫柔。
「小心一點是總是好的……你的肚子已經好大了,看起來好令人擔心呢。」
「預產期就在下個月了,肚子當然大嘍!不過,等你懷孕時就知道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一樣能跑能走的。」佟海欣說得不以為然。
「跑?你之前安胎,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呢!」佟海寧的語氣里責怪比調侃多。
「我已經忘了安胎這件事了。」佟海欣說完,又突然停下腳步,喚︰「姐?」
「嗯?」佟海寧跟著她停下腳步。
「姐夫對你好嗎?」
「很好啊。」
「真的?」佟海欣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姐姐結婚結得那麼急,又是嫁給父親挑選餅的對象,她實在很難放心得下。偏偏她最近又忙,懷孕的身體又容易疲累,自顧不暇,直到現在才有空關心姐姐出嫁後的生活。
「真的。」佟海寧向她笑了笑。「他是個很好的人,對我也很好。你看見了,他很體貼。」
「如果姐夫很體貼,那是最好的了,我每次想起,總是覺得爸媽這樣莫名其妙把你嫁了很令人生氣,而隨隨便便就答應的你更令人生氣,如果婚可以這樣隨便亂結,我之前也不會一直不點頭嫁人……婚姻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呢!怎麼可以這麼草率?」佟海欣突然出聲抱怨了起來。
她很擔心姐姐未來的幾十年都過得不好,但是她又無法把關心直接坦率地說出口,于是別扭得只剩下抱怨。
「別擔心我了,海欣。我過得很好很幸福,真的喔,就跟你一樣幸福。」佟海寧握了握妹妹的手,語調沉緩悠柔。
全天下會一眼看穿她別扭對白後面藏著的溫柔心意的人,約莫只有她嫻雅的姐姐了。
佟海欣望著佟海寧,心中一陣莫名感動,忽而又想起了什麼,開口說道︰「姐,我想到我有個東西忘記拿了,你先進車里等我,姐夫的車是那輛鐵灰色Luxgen吧?我馬上下來。」
佟海欣指了指停在電視台外面的樊家座車,旋身便要走回一樓大廳。
「我跟你一起去。」佟海寧拉住佟海欣的手。
「不用了,天熱,你先上車吹冷氣等我吧!我快去快回,你別讓姐夫等太久。」佟海欣轉身就走。
「什麼快去快回?你慢慢走,我等你就是了。」佟海寧對著那個看起來根本像在小跑步的孕婦說,心中捏了好大一把汗。
「好,你上車等。」佟海欣向她擺了擺手,依然故我地跑到大樓電梯前。
「走慢一點,你別用跑的!真是的……」佟海寧一臉擔憂地望著正按下電梯的佟海欣,確認妹妹的身影安然無事地走進電梯里,才又如釋重負地旋足往電視台外走去。
她踩過幾格階梯,經過電視台前的噴水池造景,便看見樊振宇的身影打開了車門,下車,倚在轎車旁等她。
明明是這麼熱的天,頂著個大太陽,也不知道要進車里去等……
佟海寧唇邊漾出柔煦笑意,朝樊振宇揮了揮手。她看見她的丈夫朝她走來,他是那麼俊逸迷人……
才只是那麼幾秒鐘的停頓,她便看見樊振宇由走改跑,一臉倉皇地朝她奔來,不只是樊振宇,就連小許也筆直地朝她沖來。
她的腳步反射性地停下,還來不及弄懂發生了什麼事,一串更急更忙的腳步聲跑向她,她轉頭,納悶地望向音源——
嘩!兜頭兜臉的液體潑灑了她一身!
那一瞬間,全世界的聲音彷佛都不見。
她的視線模糊,痛得睜不開眼,腦中停留的最後一個畫面,是樊振宇驚慌失措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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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上了晚間所有的新聞快報。
佟海寧進醫院的畫面、樊振宇的政見、選舉前的陰謀論、自導自演的臆測,與幾十年前,樊家兄弟在校門口遭不明人士潑鹽酸的新聞畫面交錯更迭,強力放送。
樊振宇坐在驚嚇過一場,已經沉沉睡去的佟海寧床邊,手掩著臉,嘆著今晚數來不知道嘆了第幾聲的氣。
他對佟海寧感到內疚,即使她已經離開了急診室,並無大礙。
謝天謝地,那些往她身上潑灑而去的不明液體,只是辣椒水。
那只是辣椒水——
用來鎮暴、用來做天然農藥、沾染到眼楮皮膚雖然不會受傷,但卻會刺痛熱辣,皮膚彷佛裂開似的辣椒水……
可惡!什麼叫做那只是辣椒水?!
他好氣!他氣極了!氣到想摔壞他所有能看見的東西,氣到想踩壞直響個不停的電話,氣到想砸爛所有想采訪他的麥克風!
眼看著小許就要逮住那個可惡的家伙,那家伙卻跳上沒有車牌,迅疾奔馳而來的轎車逃逸。
有人接應?那家伙甚至有人接應?這是早就安排好的計劃嗎?但他們到電視台的行程明明是臨時起意的,後悔他沒有早些申請隨扈,後悔他沒有陪佟海寧一道離開電視台。
那是他溫婉如水的妻子,正朝他盈盈淺笑著走來的妻子,怎麼能有人妄想傷害她?!
樊振宇的臉色很難看,難看到當管家通報他樊振邦來了,並且已經等在他房里時,他依然一臉鐵青。
第9章(2)
「嗨,哥。」樊振邦朝樊振宇揮了揮手。
「有什麼話快點說,我今天已經很累了。」樊振宇拉松了領帶,隨手往最近的椅背上一擱,揉了揉緊蹙的眉心。
「你累什麼?大嫂沒事不是嗎?喏,這是爸托我拿來給大嫂的。」樊振邦慵懶一笑,將父親交托的東西放在茶幾上。
樊振宇定楮一看,是一些補品,還有一個紅色的平安符。
「爸要你等大嫂好了之後帶她去收收驚,還說你不讓他們今晚來看大嫂就算了,怎麼不趁這機會在媒體前露個臉?」樊振邦痞痞地在單人沙發上坐下,單手把玩著桌上那個紅色香符。
就這是他父親,對媳婦的禮數做足了,該有的新聞與曝光也不能少,樊振宇遷怒地白了樊振邦一眼。
這種時候,他的確深深厭惡自己生長在一個政治色彩濃厚的家庭。
「露什麼臉?你大嫂需要休息,要采訪、要會客的通通都明天再說吧。」就連岳父岳母,還有小姨子那邊,他都是這麼婉拒的。
佟海寧眼楮都腫了,他們究竟想要她睜眼看誰?
只有樊振邦會這麼莽撞地不請自來,也只有他父親會算準了他拿他莽撞的弟弟沒辦法,樊振宇回答得有些無奈。
「明天?也好啦,今晚把你從前英勇救弟的陳年老新聞炒一炒,明天你的民調大概會上升好幾個百分點吧?」
「……」樊振宇只覺疲憊得什麼話都不想回嘴,于是看著樊振邦的臉,厭煩至極地下起逐客令。「時間晚了,我過去隔壁照顧海寧,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接著旋足便往門外移動。
「嘿,哥——」樊振邦站起,急急喚住樊振宇。「干麼那麼大驚小敝?那只是瓶連兩公升都不到的辣椒水。」照顧什麼?被潑到的當下雖然會痛得不得了,但是大量清水沖洗過,睡一覺就好了吧?大哥的保護欲真是夠了。
「什麼叫做那只是瓶兩公升都不到的辣椒水?」樊振宇腳步一頓,回首盤胸瞪著弟弟,樊振邦一臉不痛不癢地回望他。
算了!不想與他計較,樊振宇轉身正待離去,舉起的步伐又猛然一停。
慢著!兩公升?可沒有什麼新聞報導會看見那個被用來犯案的瓶子是幾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