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佟奕馨再有反應,薩濟爾接著說︰「今天別干活兒了,到李嬤嬤屋里待著,我會交代她多看著點,你的手千萬別踫水了,凝兒一會兒拿了藥,立刻就換,不能再等。」
「嗯,多謝大人,馨兒听大人的話,現在就到李嬤嬤屋里去。」
埃了身子道謝,馨兒不再與薩濟爾多有交談,快速移動腳步到負責府里女紅繡房的李嬤嬤屋里。
敬王府蓉居
「凝兒,我今天的活兒就打掃這里嗎?」
「是啊,大人特別交代的。」凝兒知悉都統大人有心替馨兒張羅,安心不少,臉上笑容更燦爛了,「這是少福晉專用的繡房,除了都統大人之外,閑雜人等進不來,你盡避放寬心,把四周圍環境打掃干淨了便是,此處是下人們的禁地,絕對不會有人找你麻煩的。」
「是嗎?」
佟奕馨仍有遲疑,眼眸猶有余悸。
在王府中短短的一段日子吃足了苦頭,她只盼平靜無波的過日子,不要再有麻煩累及旁人也傷害自己,她的願望十分卑微。
「沒事的,你放松點。」見她老是憂心忡忡、滿懷心事的樣子,凝兒好不舍,「既然大人已經傾力關照著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佟奕馨很無助,低聲道︰「就、就一股說不上的不安穩……我老惦著阿瑪,懸著心放不下——」
「如果你想讓大伯安心,首先得讓自己的心定下來。」凝兒好言相勸,「說句不好听的,伯父那身體……是遲早的事了,你要是沒法兒過好日子,他老人家怎能安心呢?」
「我、我知道啊,但是……」提起不久人世的養父,佟奕馨立刻紅了眼眶。
「唉,自你入府以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身上又帶著傷口,要不趕緊習慣府里的生活,那真是太對不住大伯對你的一片苦心了。」
「好,我一定振作起來。」擤了擤鼻子,佟奕馨握住凝兒的手,「往後更要堅強起來才是。」
「對!對!堅強起來。」凝兒以堅定的眼神直直望著你,壓低聲音道︰「再說,安排你來到敬王府,並不是讓你一輩子當丫鬟,伯父最大心願是希望你能回到王爺身邊,恢復你尊貴格格的身份呀!這點,你得牢牢記著!」
「別提這個了,我一點兒也不想當什麼格格。」佟奕馨轉身,不願再談這話題,「我一輩子就是佟柄璋的女兒,就是一個顧守盛陵雜役的女兒。」
「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這是事實。」凝兒回駁,「我不會讓你一輩子窩在這兒,不僅是我,若是都統大人知道真相,他也絕不容許——」
「不!你千萬不能告訴他!不可以!」佟奕馨忙不迭搖頭再搖頭,強力阻止,「這節骨眼兒,王府上下忙著迎娶穎佳格格的大事,何苦再多生事?」
「不是生事,而是事情會有大轉機,我深信。」凝兒對佟奕馨恢復身份的事十分積極,「尤其是都統大人對你的印象特別好,他一定會幫忙的。」
「唉,都說不提這事了。」拿起掃帚一逕兒掃地,佟奕馨不願再提此事。
「好好,不提。」凝兒也拿起抹布,開始擦東擦西,嘴里叨念︰「反正,我有很強的預感,都統大人會幫你,很快的,你便不再是委屈求全的小丫鬟。那個什麼穎佳格格又如何?要真論起身份,你的血統不見得比她卑微,哼,什麼了不起呀!」
「噓!噓——求求你,別說了。」佟奕馨正色制止,對凝兒做了噤聲的手勢。
「本來就是啊,事實嘛!」凝兒嘟起唇,不情願地閉嘴。
之後,佟奕馨的日子過得平安舒坦多了,打掃王府唯一禁地「蓉居」成為她主要工作。
第7章(2)
一大早,佟奕馨先到李嬤嬤屋里報到,把該做的簡單繡花、裁衣活兒完成,接著就是她最快活的時光。
只要進到蓉居里,除了薩濟爾外,連老福晉也不可能進來。
「馨兒!」
「大人!您來了。」佟奕馨正給屋里的瓷瓶換水,一一插上鮮花,回頭見薩濟爾進來,笑逐顏開迎向前,「真巧,剛正想著該煮水給您沖點熱茶呢!」
「太好了!我就是特地過來喝茶的。」
餅去他們在草堂相遇,佟奕馨暗地里為他準備茶水、干糧,不知不覺間,他似乎喝上癮了,現在王府里再好的茶葉,也喝不到比出自她手更甘甜的滋味。
煮上茶,佟奕馨繼續未完的工作,將換好鮮花的瓷瓶一一歸回位置,再把用來寫字畫畫、做女紅針黹的梨木方桌好好擦上幾次。
佟奕馨真的喜好這座別具巧思的蓉居,獨自在這里頭工作總會想起以前在草堂自由自在的生活,沒有復雜的勾心斗角,沒有駭人的設計構陷,單純賞花看書,觀日出日落,听風雨聲瀟瀟,多麼悠閑!!
「馨兒,先別忙了。一起坐下喝喝茶,歇一歇。」薩濟爾卸下平常肅穆嚴厲的外表,難得輕松。
「大人,您盡情享用吧,這上等的‘明前龍井茶’是特別為您準備的。」
佟奕馨恭敬端上茶,客套推卻大人的邀請,她並沒忘記自己是丫鬟身份。
「坐下吧,又沒旁人在,不需要那麼拘束。來,坐這兒。」
薩濟爾輕牽起她的手,引導她在身邊坐下。
「啊?大人……」沒想到貴為都統的他會如此親和,佟奕馨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乖乖听他的指示。
「別緊張,我說要你坐就坐著,沒事的。」薩濟爾非要她在身邊坐定,握住的手也一直沒松開。
「謝謝大人,我再給您斟茶。」佟奕馨不習慣自己老被他牽著手,畢竟他是個大男人。
「換了幾回藥,你的手傷現在如何了?」薩濟爾沒顧忌男女有別,小心掀開她的袖角,仔細觀看,「嗯,傷口好了很多,不再痛了吧?」
「嗯嗯,好、好很多了,多虧有大人的藥。」含羞點點頭,佟奕馨感覺渾身發熱不自在。
讓身旁的大男人明目張膽地掀開自個兒的衣袖,又是在孤男寡女獨處的斗室內,實在教人害臊啊!
「那是皇上御賜的貢品,來自滇緬地區最好的創傷藥。」薩濟爾再望了望她,誠摯道︰「馨兒,雖然你生長在北邊荒漠,但你的手怎麼看都不像丫鬟。」
由衷的贊賞很自然地從薩濟爾口中道來,身為位高權重的禁衛軍都統,自律甚嚴的他一向不是個舉止輕薄的男人,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有在佟奕馨面前能流露出最輕松親和的一面。
湛深眼眸瞥見她雙頰恍若失火般灼熱,薩濟爾仍沒放手的意思,反而感到心口莫名一縮一緊,自然而然地,投向她的目光又更熾熱了。
「啊?怎、怎麼會?大人,您說笑了,您這是在取笑奴婢呢!」
一顆心提到胸口,佟奕馨整張臉都紅了,想收回手卻讓薩濟爾握得更緊,如此親昵的舉止讓她心髒狂跳、呼吸困難。
她害羞得抬不起頭,凝結的空氣里只听聞到薩濟爾沉濁的呼吸聲,佟奕馨空白的腦袋里找不到拒絕的字眼,只由著他牢牢握著,仿佛就要這麼天長地久地緊握下去。
「我從不隨便稱贊女孩子的手,油嘴滑舌可不是我的做人風格。」薩濟爾掀唇輕笑,說道︰「瞧,你這小手細白柔軟恍如冰透的潤玉,我看就是出生在王公貴族家的格格也未必有你的潤澤柔美。」
「別說笑了,大人。」佟奕馨終于用盡全力把手收回來,輕喘著氣,嬌瞠道︰「奴才就是奴才,跟手長成怎樣沒有關系。大人,請您別再拿奴婢受傷的手尋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