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決定令徐聲彪感到欣慰,覺得總算後繼有人了。
她和葉夢臻也達成協議,只要她離開「卓爾」、離開荊爾勛,一年之後就可以如願拿回底片了。
坐在掛號台的位子,她桌上攤著補習班的課本,但心思卻飄揚到荊爾勛的身上。
在人生的旅程上,這一跤讓她摔得又痛又慘,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她的心有了裂痕,再也補不齊了。她收斂起嬌蠻的個性,不再像以前一樣是個率直敢言的小辣椒,凡事會多給人留一點余地,免得又招惹來禍端。
近黃昏,陽光隱晦,天空飄起細細的雨絲,整個診所顯得格外的清寂,只有幾個熟識的老病患坐在長椅上聊天。
一抹頎長的身影跨進診所里,站在掛號台前,引起眾人的側目、討論。她的視線順著碩健的身材往上移--一身黑色的西裝,白色襯衫上的領帶松了開來,最後,一張憤怒的臉龐令她的眼神瞬間凍結。
「你……」怎麼會是他?她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分別半個多月,再見到荊爾勛,她的心依然會抽痛。每回在夜里想起他時,她
只能偷偷地將淚水融在被窩里,覺得自己好寂寞,像被全世界給遺棄了。
「妳出來!」他強悍地跨近桌邊,箝制她的手。
「你想干麼?」她不能違背約定,否則她會無法拿回底片。
「跟我走,我有話想對妳說!」
「但是我跟你無話可說!」她故意別過頭,縮在角落里不肯起身。
荊爾勛強悍地不顧她的意願,將她攔腰抱起,甩上肩頭,跨步離開診所,引來眾人的驚呼聲。
「你放開我!」她的月復部抵住他的肩頭,她掄拳搥打著他的背,尖叫著。「荊爾勛!你快點放開我!否則我……我要報警了……」
他快步地走出巷弄,直接將她塞人車里,將車門鎖上。
蕾蕾爬往駕駛座想開門離開,卻被他重新按回椅子上。
「你這樣當眾擄人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她抗議著。
荊爾勛傾身替她將安全帶扣住,凜著臉,靠近她說︰「就算妳報警又怎麼樣?現在除非派出軍隊的坦克車來把我輾平,否則我是不可能放妳走的。」
他陰沈的臉龐給予她一種近乎窒息的壓迫感,深邃的眼眸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你究竟是怎麼了?」她被他的表情嚇到,雙手緊緊握住安全帶。
他扭動鑰匙,發動車子,踩下油門,車子穿過街巷,進入車陣中。
「妳只要乖乖听我的話,我不會傷害妳的。」他雙手握住方向盤,眼神專注在路況上。
「你怎麼了?」她望著他好看的側臉,心頭酸酸的。
曾經,這個位置是屬于她的,她還霸道地要求,要他成為她的專屬司機,只為她一個人駕駛,陪她去天涯海角。
如今,這些誓言想來不只可笑,更加傷人……
「妳安分地待在我身邊,不要反抗我,只要過了今夜,我就會放妳走,讓妳自由。」他不看她,繼續注意街上的紅綠燈。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里?我們已經分手了,我要回去--」她戴上面具,這自己說出殘忍的話。
「我都說了我不會傷害妳的!只要過了今天晚上,我就放妳走,不問妳以後愛誰,不問妳對我是真情還是假意!只要過了今晚,妳就自由了……」荊爾勛失控地低吼,吼得喉頭發紅,眼眶蘊起濕意。
他失控的模樣令她難受,她不再說話,乖乖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他將車子開到仁愛路上一家高級精品店前,停下。他下車,在細雨中替她打開車門。
「這里不能停車,會被開罰單。」她回頭注意著,這樣沖動魯莽的行為與他平日溫文儒雅的模樣不同。
「無所謂。」他邁開步伐,完全不理會尖鋒時段,徑自將車子停在路肩,拉著她的手走進裝潢華麗的精品店中。
店員們一見她進門,馬上前來招呼他們。
「把我看上的那套衣服和鞋子拿出來,替這位小姐換上。」他沈著瞼吩咐道。
蕾蕾本想乘機溜走,但他態度強硬,她只好乖乖地跟著店員走進更衣間里,換上一襲銀白色的平肩小禮服以及同色系的高跟鞋,外搭羊毛開襟外套。
她神情疑惑地走出來,蒼白的臉上已經被造型師上了淡淡的粉妝,雪白清麗的模樣彷佛是踏月而來的仙子,讓他不自覺看痴了眼。
他將信用卡遞給店員,眼神卻直定在她的身上,唯恐她溜走。
荊爾勛的怒氣令蕾蕾神經緊繃,但他眼底那抹受傷的神色卻令她心軟,因此她
決定不逃了,就安分地陪他度過這一夜。
他簽完帳單後,迅速將之收進皮夾里,牽著她的手,走出精品店,重新回到車子里,繼續開著車,來到一問高級的法式餐廳。
站在地毯兩側的侍者恭敬地替他們開門,裝潢雅致的餐廳空蕩蕩的,除了樂隊和服務生之外,見不到其他的賓客。
她疑惑的目光望向他,但他卻避了開來。
兩人相對而坐,侍者開始送上精致的餐點,悠揚的樂音緩緩響起。
「為什麼帶我來這里?」她不懂他的心里在盤算什麼。
「吃飯。」他冷硬又簡短地回答她。
「你把餐廳包下來了嗎?」她看著四周全都空著的座位。「為什麼要這樣?」
「我只想單獨地跟妳吃一頓飯。吃完後,陪我跳一支舞。」
他憔悴疲憊的模樣令她心痛,差點壓抑不住沖動地伸出手撫模他凹陷的臉頰。他的眼眶好黑,看起來像是很多天沒睡好。
「你睡不好嗎?」她低聲問他,面對美味佳肴卻沒有食欲。
「有一點失眠。」
「吃不好嗎?」
「不要關心我的情緒!不要問我過得好不好!」他悲憤地低吼。
「……好。」她深吸口氣,不敢讓眼淚掉下來。
兩人用完餐後,她陪著他跳舞。
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看著他緊抿著雙唇,眼神冷峻,看起來有點嚴厲、難以親近,和以往她熟悉的荊爾勛不同,陌生得教她懼怕又擔心。
她隨著音樂移動著步伐,再次倚向她熟悉的胸膛。
他將她摟在懷里,眼神冷冷的,不敢讓心中澎湃的情感顯露于外,怕她會抗拒、會疏離……
不知不覺,夜色已深,霧氣更濃,他實現自己的諾言,完好如初地將她送回家門,窄狹的車廂里,他橫過身子替她解開安全帶。
她拉開門鎖,單腳跨出車外,耳邊響起他的聲音--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一直想跟妳過屬于我們彼此的完美一天……」
她回過頭,見他痛苦地將臉埋進方向盤里,她心一痛,緊咬著下唇,逼自己把眼眶中的淚眨回去。
「……生日快樂。」
「進去吧,很晚了……」再給他一些時間,他會弄清楚她急欲離開「卓爾」,發了瘋想奔離他身邊的理由。
他不是笨蛋,怎會看不出她提分手時那欲言又止的神色。
「爾勛……」她驀地哽咽,欲走還留,喚著他的名字,千言萬語卻梗在喉頭,不敢說出口。
「不要叫我的名字。」她輕柔甜美的嗓音,會讓他捱不過這漫長的一夜。
她伸手要拆下脖子上的十字星墜煉,卻被他制止。
「不要還給我,留著做紀念吧,就當是我們曾經相愛過的證據,證明我這個愛情低能兒也曾經深深地愛過一個人,也談過一次痛徹心肺的戀愛……」他眼神痛苦,聲音絕望。
「對不起……」我愛你……她在心里補述這三個字。
「很晚了,我要回家了。」她跨出車門,望著他。「再見。」
他搖下車窗,吩咐道︰「我想再看著妳進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