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來他病得昏沉,今兒個的精神總算恢復了些。
宋鴻珞欺近榻邊瞧了瞧他。「生伯今天的氣色好多了,要不要先把藥喝了,再一起用晚膳。」
「多我這個老頭子,會礙著你們說情話的。」他呵呵笑道。
她難為情地赧紅了臉,鼓著腮幫子道︰「生伯說什麼呢!」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沒什麼好害羞的。」他咧嘴笑著,語氣卻慎重。「往後醉花塢要交給你們夫妻倆了。」
「生伯……」
他半坐起身,感嘆地望向她。「病得糊里糊涂的這陣子,生伯想了很多事,這一輩子我的青春、心血全給了醉花塢,既然你回來了,又有個值得托付終生的男子在身邊,生伯肩上的擔子就舍得卸下了。」
「生伯……」她忽地語塞,完全能體會杜鐵生的遺憾,偏心里卻又有些不舍。
瞧著她難過的模樣,杜鐵生微微笑道︰「傻姑娘,人生沒有不散的筵席吶!」
「珞兒知道,只是、只是不舍得。」宋鴻珞看著杜鐵生,淚水已管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轉。
雖然兩人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但朝夕相處下,兩人培養出的情感猶如父女。
杜鐵生握住她的手。「雖然生伯老了些,但還是有追尋夢想的權利吧!」
她頷首,激動的情緒卻難以在一時之間平復。
注二︰明代李時珍在其著作《本草綱目》中記載補酒方二百余種,還有其他名家、名著甚多,記錄藥酒不少。這些藥酒大多以燒酒為基酒,與明代以前的藥酒以黃酒為基酒有明顯區別。以燒酒為基酒,可增加藥中有效成分的溶解。這是近代以來,藥酒及保健酒類制造上的一大特點。
第九章
「放心,生伯還想喝你們的喜酒哩!」
她急切地問。「這麼說短時間內生伯不會離開醉花塢嘍?」
「我想到江南尋故友,待你爹為你們挑好日子,你再捎信給生伯。」他低笑一聲,被她臉上的表情逗笑了。
「噢!」她有些頹喪地垮下雙肩,似乎有些不想面對分離的場面。
瞧她沮喪的模樣,杜鐵生愛憐地揉了揉她的發頂,儼然像個父親。「好了,不同你說感傷的話,惹得你淚漣漣,生伯瞧了心底也不好受。」
宋鴻珞深吸了口氣,直到情緒稍緩才道︰「那珞兒陪你用完膳再離開。」
一喝完藥後,他便疲憊地闔上眼楮。「生伯現下還沒胃口,你先擱著,我晚些再吃。」
「要不先含幾顆陳皮藥酒梅?珞兒晚些再幫你煮碗粥墊墊胃?」
除了一般飲用酒外,杜鐵生也擅釀藥酒,陳皮藥酒梅便是他自己研釀出的養生藥梅。
「陳皮藥酒梅好。」感覺到宋鴻珞的細膩體貼,杜鐵生笑得合不攏嘴。
梅能增進食欲,陳皮則有消痰、止咳的功效,很適合他此刻的癥狀。
「那珞兒不吵你了。」探了探他額上的溫度,宋鴻珞才放心地開口。
「等等,酒窖盡頭還有幾壇保健酒,晚膳時與老浪一起取上來喝。」杜鐵生忽地開口。
她捂嘴輕笑,若袁浪行知道他的犒賞是壇保健酒,不知會做何感想。
似看破她的想法,杜鐵生語重心長地道︰「保健酒主要以養生健體為主,有保健強身的作用,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喝得到生伯釀的藥酒。」
她吐了吐舌,綻出笑靨。「珞兒知道,生伯的藥酒以黃酒為基酒,添加藥材,用藥講究,有補氣、補血、滋陰、補陽和氣血雙補……」
「呵呵!不錯、不錯,一旦成了親,往後你便得為夫君的健康多酌量,酒窖里那些人參酒、虎骨酒、菊花酒、枸杞酒、桂花釀酒、姜酒全給你們。」
宋鴻珞瞠大雙眸,卻不便回絕長者的好意。「珞兒晚些會去取。」
「那幾壇保健酒全擱在酒窖盡頭,生伯在酒甕上繪了些圖貼著,你可不要拿錯了。」
「珞兒知道,您先睡下吧!」她拾起空藥碗,伺候著杜鐵生躺下。
杜鐵生一沾枕,思緒開始昏沉,唉!人老實在無法不認老。
在即將跌入沉睡的那一瞬間,他恍然中喃喃道︰「記住,壇上貼著紙繪,繪著雙鹿一龍的酒暫且別取……」
他沒听到宋鴻珞的回應,只是模模糊糊地回想著,究竟王員外請他釀的雙鹿生龍酒取走了沒?
雙鹿生龍酒的後勁極強,七十歲老朽喝完,尚可活跳跳猶如一尾活龍,再享魚水之歡。
若是鐵打的年輕漢子,喝上一杯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杜鐵生的思緒迂回盤繞著,沒多久便無法克制地陷入沉睡。
唔……人老了實在不宜想太多事,他真的累了!
***
情況完全失控──在宋鴻珞讓袁浪行喝了那一壇由地窖取出的藥酒後……
袁浪行不知怎地,便嚷著要回房睡覺。
宋鴻珞擰起眉有些訝異地瞅著他。「怎麼了,不舒服嗎?」
有些稀奇,袁浪行不過喝了兩杯藥酒,連酒菜也只吃了幾口,怎麼臉頰漲得比豬肝還紅,難道……他酒量變差了?
「好熱!」他蹙起眉抓了抓衣領,只覺由體內漫起的那一股燥熱極不尋常。
宋鴻珞不疑有他,只當他酒量淺地伸指點了點他的額取笑道︰「還說酒量通天海呢?現下牛皮吹破了,還是抵不過生伯一壇藥酒。」
就如同杜鐵生所言,酒能疏通經脈、行氣活血,酒與藥的結合,增加了保健強身的作用。
袁浪行眯起眼,被姑娘絲綢般軟女敕的冰冷指尖一觸,他莫名舒服地只想低吟出聲。
「你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
「不是醉……」他粗嘎地開口,極度虛浮的腳步往前陡地一頓,險些跌個狗吃屎。
「欸!小心。」若不是宋鴻珞一雙玉臂即時扶住他,他必定跌慘了。
袁浪行順勢貼著她。「我沒醉。」
「好、好!」通常醉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醉了,這點她可是比誰都清楚哩!
「我扶你回房休息。」
腦子昏昏沉沉,宋鴻珞的身子又香又軟,讓他直想賴在她身上,一輩子都不起身。「珞兒,你好香。」
宋鴻珞沒好氣地翻了翻眸。「知道了,站好,我扶你回房。」
她已經有些習慣袁浪行戲謔她的話,每每被他抱著、吻著,她總覺得自己不是化身為一杯酒、便是成為一塊可口的甜糕。
這一次,她直覺袁浪行已醉得徹底,所以不予計較。
誰知道這一個念頭方轉過,袁浪行便將臉擱在她的縴肩上,手臂蠻橫地勾著她的玉頸。「珞兒……我想抱著你不放。」
「再不挪動你龐大的身軀,我會讓你很不舒服!」見他藉著酒意耍無賴,宋鴻珞沒好氣地揚聲警告道。
「走不動。」他抬起頭,語氣里帶著股蠻不在乎的意味。
她紅唇氣呼呼地一噘,勉強移動著腳步。「袁浪行!」
「嗯?」姿勢不變,他冒死也要貼著宋鴻珞軟女敕微涼的粉頰。
「別鬧了,我晚些還得替生伯熬粥。」既然他一副不願配合的痞樣,宋鴻珞只有握著他的手,腳步堅定地往前走。
袁浪行迫不得已地踉蹌尾隨在她身後,一進入寢房,他砰的一聲將門甩上。「珞兒,老實說,你拿什麼酒給我喝?」
她眨了眨杏眸。「生伯釀的保健藥酒。」
「哪一種藥酒?」將她反身壓在門板,他撐在門板上的手臂,牢牢地將宋鴻珞困在門與他之間。
驀地,一股異常的沉默籠罩四周。
「我……我不知道。」幽幽望住他,宋鴻珞努力想著酒甕上的圖,好半晌才不確定喃著。「雙鹿一龍。」
「雙鹿一龍?」他眯起眼,臉部線條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