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夏賦悠竟不以為意地咯咯笑出聲︰「或許狗兒的嗅覺都不及我靈敏,雖然我看不見,但我眼盲心不盲,甚至可以用心感覺到你並沒有騙我。」
剎那間,齊少覺因為她自我揶揄的話感到微微心酸。
夏家究竟是用什麼方法才能教出如此聰慧、靈巧的女兒?
在她身上,他完全感覺不到一個瞎子該有的自卑與自憐。
「怎麼突然不說話了?」夏賦悠止住笑,伸手想「感覺」他現在的表情。
齊少覺微挑起眉,露出一個邪佞的笑容。「不!為夫只是在想,我比較笨,一定要緊貼著妳,才能听得到妳的心聲。現在我也想知道妳在想些什麼?」
齊少覺看著妻子眨動的墨睫,迅速恢復「調情」的能力,極盡吃妻子豆腐之能事。
「哎呀!你怎麼……」感覺到丈夫將耳朵附在自己的胸口,夏賦悠羞得想立即躲開,卻被他不規矩的大手抱個滿懷。
「讓我愛妳……」齊少覺呢喃慵懶的嗓音透著誘人的魅力,微微挑撥夏賦悠的心湖。
夏賦悠感覺臉上火般的灼熱在放肆地蔓延,她知道這句話的涵意。
「你……別不正經了……」夏賦悠圓瞠著美眸,有種防不勝防的挫敗,縱使手腳並用,還是躲不開他刻意在她身上灑下的情種。
突地,她的雙唇被攫住,她的抗拒全被齊少覺用火熱的柔情封緘。
似水柔情映著枕上交頸的鴛鴦,交織出滿室春語呢喃……
***bbs.***bbs.***bbs.***
錦帳內,齊少覺支著下顎打量熟睡的妻子,看著她墨睫落在臉上的暗影,他忍不住學她用指尖去感覺,將長指輕輕游移在她凝脂雪膚上。
指尖停在她圓潤小巧的鼻梁上,他想起新婚之夜,夏賦悠對他說的話。
她說她要感覺他的樣子,她不想一輩子對著一個虛幻的影子過日子……
在他生命中,夏賦悠總有辦法喚起他心底深處最柔軟的一面。
只要看著她,一種說不出的滿足便會悄悄竄起,相對地矛盾情緒也在心中產生抵制,這已讓他分不清,他對她的感覺是純粹的渴望又或者是……愛?
腦中唯一清晰的是,他知道自己對夏賦悠的眷戀,已經悖離當初他想娶她的意圖。
她的善解人意、聰慧靈敏已讓齊少覺發現自己無法漠視她的存在,無法忽略她的心情感受。
如果夏賦悠不是一個瞎子,是不是他的心便能夠坦承接受自己的這番轉變?
齊少覺被猛然撞入胸口的思緒給震撼,他擰起眉,俊逸的臉陷入沉思。
如果她不是瞎子……他會不會在她向來平淡恬靜的神情里,窺見另一種不同的風貌?
她……會不會多一點屬于正常人的喜、怒、哀、樂?
齊少覺心里有股強烈的念頭,突然很想知道夏賦悠重見光明後的樣子。
他放輕動作起身,卻還是驚醒了枕邊的人兒。
「你……要走了嗎?」雪白柔荑覆住他的手腕,初醒的慵懶讓她的嗓音多了一分柔膩。
眸光落在兩人膚色相異的手腕上,齊少覺反手握住她的掌。「藥堂的事還沒處理完,我還是得出門一趟。」
他旋身坐在床沿,心里竟興起了想多看她一眼的念頭。
「事情很麻煩嗎?」夏賦悠半撐起身,探出手搜尋他的臉,瑩白的臉上有無盡的溫柔。
「是的,為了『五稀草』,可把『善濟堂』搞得天翻地覆了。」
「五稀草?」夏賦悠听到熟悉的藥草名,不禁訝然。
齊少覺沒將她的反應放在心上,所有的思緒全在她的盲眼之上。「我真希望妳的眼楮能看得見……」
他嘆了口氣,在夏賦悠未有反應前,張臂將她攬入懷里,晌久才在她的額際烙上一吻。「不知道匆忙中找不找得到人上山替藥堂采『五稀草』,所以這陣子我會很忙,妳不用等我,晚了就上床歇息,知道嗎?」
「好。」夏賦悠茫然地點頭,心里卻因為齊少覺那句話起了波瀾。
他已經受不了她是個瞎子嗎?
他溫柔的語氣傳達給她的,卻是無心的殘忍……
夏賦悠茫然地愣在床榻上,听見他起身穿衣、整衣的動作,她的心在同時也被千百根針狠狠穿透。
面對一個什麼都不能做的瞎眼妻子,他是怎樣的心情?
爹出門前,娘總會替他整衣、正儀容,而瞎眼的她,生活起居都得仰賴別人,她能為自己的夫婿做什麼呢?
他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呢?他看著她的神情是溫柔?冷漠?又或者是不耐煩?
她雖然眼盲心不盲,但是……若有心想隱瞞她,她又如何能分辨真偽?
齊少覺無心的一句話,摧毀了夏賦悠的堅強,她的喉頭緊縮,有一股說不出的沉痛強烈打擊她的心。
一切都因為她是一個……瞎子。
「發什麼愣?」
夏賦悠感覺到他的靠近,還沒來得及反應,便感覺到他正在替她穿衣服。
「你……不用幫我,沒關系。」夏賦悠紅著臉將其余衣物全攬在懷里,方才腦中輾轉的自艾自憐,全被羞赧給淹沒。
「妳臉紅了?」齊少覺低頭覷著妻子可愛的神情,忍不住想逗她。
夏賦悠蹙起秀眉,揚手推了推他堅如盤石的碩健身軀。「成了,你快點出門!」
她的話才落下,門外的敲門聲適時介入,緊接著傳來潔兒的聲音。「姑爺,老爺請你到大廳去。」
齊少覺翻了翻白眼,莫可奈何地低喃︰「這下不走不行了。」臨出門前他還不忘在妻子唇上偷了個香。
耳邊傳來窸窣的腳步聲,夏賦悠還沒開口,潔兒的嗓音便落入她的耳里。
「姑爺走了,潔兒現在幫小姐更衣。」潔兒取餅夏賦悠抱在手上的衣物,出聲提醒主子。
夏賦悠努起唇,听出潔兒取笑的語氣,忍不住瞋了她一眼。「討厭,妳怎麼可以取笑我!」
「潔兒哪敢。」事實上她的語氣是說不出的歡喜,觀察至目前為止,姑爺似乎還挺關心主子的,光是這一點已出乎她的意料。
方才在大廳上,她隱約听到老爺、夫人的對話,知道姑爺是因為公務纏身,並非刻意丟下主子,徹夜不歸。
看來齊二少爺的品性,似乎沒外頭傳聞的那麼惡劣。
潔兒瞧見兩人恩愛的模樣,直覺便認為主子遇上了好人家,得到女子所企盼的幸福,想來老天還是有眼的。
潔兒一邊替主子梳髻,一邊輕喃地提醒︰「小姐,明天是初一,別忘了咱們要到嵩靈寺上香。」
「原來到時間上山念佛、上香了,日子過得還真快。」夏賦悠輕喃,毫無焦距的眸光卻有些茫然,對于她與齊少覺的未來,她心頭涌起了一股不安。
「嗯!方才潔兒已經同老夫人請示過了,也差人備了轎,明兒一早,咱們便可出發。」潔兒沒注意到主子黯然的神情,兀自絮絮叨念明日到寺里上香的細節。「還要感謝佛祖幫小姐找到好歸宿。」
「現在連妳都取笑我!」夏賦悠揚起淺笑,笑容里有著淡淡的哀愁,此時的她早已陷溺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他對她的溫柔是出自真心,又或者只是憐惜?
他會納妾嗎?
她會敗在自己的瞎眼嗎?
她的未來該怎麼辦?
太多、太多的疑惑,讓她的心在瞬間失了方寸,倘若菩薩有靈,能否為她指點一條明路?
「不過說來可真有趣,听老爺說藥鋪里缺的草藥,正是小姐以前服用的那一味藥呢?」潔兒無意提起的話題,打斷了夏賦悠紊亂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