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不是夏五、夏六,男子身上有著她所陌生的氣息。那是一種她所無法辨識出的清冽感,揉合著微乎其微的檀香味,若有似無,卻偏偏強烈地讓人無法忽略。
夏賦悠驚喘一聲,惶恐已由澈亮的水眸泄露出她的情緒。她輕斂下眉,完全感覺不出對方的意圖,防備的緊繃了身體。
「姑娘別怕!」齊少覺察覺出她臉上驚慌的表情,心里不自覺漫著一股憐惜,連語氣也不自覺中輕緩許多。
「在下齊少覺。」他因為姑娘逃避與防備的舉止,心里涌上一股失落,只好緊蹙著雙眉,緩緩說出自己的名字。
「齊、少、覺?」夏賦悠揚起秀眉,紅櫻般的唇緩緩吐出陌生的名字,她訝然地退了幾步,因為看不見,險些又被身後的石頭給絆倒。
「小心!」齊少覺伸出手再一次扶住她縴若柳枝的腰,近距離瞅著姑娘,他竟莫名怔然,視線定在夏賦悠我見猶憐的容貌上。
「真對不住,齊……公子。」夏賦悠強烈地感覺到,男子托住她的手有多麼灼燙,這陌生的感覺讓她十分無助。
除了爹與大哥外,她很少與外人有如此親密的接觸,她移動步履,卻掙月兌不了男子箝在腰間的手,倏地,她瑩白的小臉已染上羞人的紅霞。「齊公子,我……沒事了,謝謝你。」
泵娘乞求似的的軟語輕啼,讓齊少覺如夢初醒,他清了清喉嚨,恢復了慣有的自若。「姑娘獨自一人嗎?」
他在說話的瞬間卻意外發覺,這女子的視線焦距似乎有些……異樣。
那一雙美麗燦黠的眸子似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為什麼?
齊少覺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一抹哽咽的嗓音便唐突介入,打破彌漫在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小姐、小姐……妳沒事吧!」
夏賦悠一听到熟悉的聲音,臉上的不安驟散,轉過身迎向聲音來源。「潔兒!」
「小姐!嚇死我了,嗚……潔兒不該丟下妳一個人的……」潔兒哪管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丑模樣,她的一雙眼開始從上到下審視主子全身。「痛不痛?有沒有摔著?」
潔兒緊張的模樣讓夏賦悠感到愧疚,她揚起手,輕輕模著她的臉,溫柔地安慰起她。「我沒事,妳別傷心了!」
「嗚……」潔兒不斷抽噎,心里後悔、懊惱,假如主子有什麼三長兩短,她鐵定也活不下去了。
「多虧齊公子出手相救……」夏賦悠轉過身,但鼻息間已失去男子身上那股獨有的檀香,她霍然頓在原地。
他……走了?
潔兒將眸光遠放,眼底盡是游園的人潮,她蹙眉不解地輕喃︰「齊公子?哪個齊公子?」
「他走了。」夏賦悠失望地垂眸。
為什麼走得如此倉促呢?是因為感覺到自己異于常人嗎?這個突然闖入腦海的想法,讓她的胸口一窒。
夏賦悠杵在原地,感受到風中那微微的清香,頭一回,她為自己看不見的眼楮感到遺憾……
潔兒打量主子臉上明顯的失落,不禁有些疑惑。「小姐,妳……沒事吧!」
「嗯!」夏賦悠倏地回過神,將涌進胸口的輕愁驅散,她輕揚起笑。「天氣真的很好呢!」
雖然不明白自己的心里為何會對一個陌生男子起波瀾,但她明白,她的生命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
不該擁有的,她不會奢求!
「夏五、夏六呢?他們沒事吧!」夏賦悠撇開心里的愁,淡淡地問。
不提還好,這一提潔兒的氣全上來了。「哼!這該死的夏五、夏六,他們沒盡到保護好小姐的責任就算了,還嚇得我把剛買的冰糖葫蘆全都丟在地上了!待我找到他們倆,鐵定扒了他們的皮,回去向老爺、夫人請罪!」
潔兒氣呼呼地雙手插腰,狠話才落下,夏五、夏六便一身狼狽地由另一頭鑽了出來。
「潔兒,求求妳饒過我們,好不好?」夏五甩去發上的水珠,垂頭喪氣地雙掌合十,對潔兒哀求著。
潔兒一瞧見兩人狼狽的模樣,忍不住噗哧笑出聲︰「呃?怎麼我搞錯了?原來落水的是你們,不是小姐哦!」
唉!誰讓他們技不如人──一發現小姐落水,他們也趕緊跟著往下跳,沒想到小姐已經毫發無傷地被一位公子給救了起來,而他們反倒像只落水狗似的喝了滿肚子水。
被潔兒這麼一吆喝,喝足了水的夏六一臉哀淒。「小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夏賦悠耳里落入他們的對話,抑不住地笑出聲。她心里曾經掠過的輕愁,已被這有趣的氣氛給悄悄沖淡了。
***獨家制作***bbs.***
原來那位美麗的姑娘……真的是個瞎子!
當齊少覺感覺到她異樣的眸光,又瞧見尋她的丫鬟聞聲而至,便悄悄地退離夏賦悠的身邊。
他驚覺女子對不上焦距的眸光,對于他的離開並無任何反應。
由半月橋回府的途中,齊少覺隨著人們指指點點的耳語,听到了不少關于她的事。
這才印證了這名女子便是京城里有名的瞎眼美人──夏賦悠。
其實他對瞎眼美人的事也略有耳聞,只是從未掛心罷了。
然而才僅這一回,他便被她傾城的容顏給勾去了心魂,他不懂上天怎麼舍得給這樣一個姑娘如此乖舛的命運?
在半月橋邊,那些人說對了,瞎眼的姑娘,縱使她擁有傾城之姿也枉然。
齊少覺一思及此,他的心里不由得涌上一縷淺淺的憂愁,不知為何,他的思緒怎麼也無法遺忘夏賦悠那美麗的容顏。
「覺兒!你杵在那里發什麼呆?」
一抹柔嗓拉回他的思緒,他霍地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已在不自覺中回到齊家大宅。
爹的愛妾們全圍坐在擺滿古董的大廳前,一個個正對他投以「關切」的眸光。
懊死的,他怎麼會在不知不覺中走回這個家?
他擰了擰眉問︰「眾姨娘們,我爹娘呢?」
「大姊和老爺在後苑等著你呢,快去吧!」
她們或許早就習慣齊少覺那冷漠而疏遠的神情,話一落,幾個女人又開始忙著比較誰的首飾多、誰的禮物貴重。
齊少覺頭痛地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光是看到這一大群女人,他的心里便不由得再次佩服起爹的能耐。
他不疾不徐地穿過回廊,腳步一抵定,他便听到屋內傳來低低的交談聲。
齊少覺蹙起眉,懶得思索這對老夫妻又想玩什麼把戲,大掌一使勁便將門扇給推開了。
許是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床榻前突然一陣慌亂,待他靠近時,娘親咳得狼狽不堪的模樣霎時映入他的眼底。
「覺兒,你回來了?」齊夫人扯著破碎喑啞的嗓音,驚訝虛弱地問。
「總管說妳病了?」齊少覺微揚起俊眉,語氣毫不掩示地挾著一股懷疑。
「沒病,只是受了點風寒,不礙事的!」齊夫人微微蹙著眉,又是一陣猛咳,蒼白的臉色下是一副隨時要暈倒的虛弱模樣。
「還說不礙事,妳躺著休息,我和這臭小子談談。」齊老爺開口,猛對妻子使眼色,並命令她乖乖躺下。
齊少覺不動聲色地打量兩人「詭異」的舉止,下一刻父子倆便移到與寢房僅一牆之隔的小前廳。
「大夫說妳娘她……不行了。」齊老爺一臉沉痛地對兒子說。
「又」不行了嗎?齊少覺表情狐疑,不願戳破地學爹用沉重的語氣反問。「娘她沒事吧!」
齊老爺擠出眼淚,再一次強調︰「有事!大夫說她撐不過今年……」
齊少覺俊眸微瞇,「強烈」感覺出──事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