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即見喜!今兒個果真是花開富貴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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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時分,溫煦的陽光透過瓦檐落在廊前,映照一地金光。
花木扶疏的花園翩飛著粉的、黃的、白的粉蝶,徜徉在幽香當中,令人舒暢怡然。
突地,一抹清嗓急急地回蕩在「得悠苑」的長廊上,但她的步伐卻怎麼也跟不上眼前縴麗雅致的背影。
「小姐、小姐,您慢一點,潔兒跟不上了!」
名喚潔兒的丫鬟終于出聲抗議,怎麼也不明白雙目失明的主子,腳程竟會比她還快!
「卯時都過了,再遲些會被大哥罵。」夏賦悠擰著秀眉,瑩白若玉的小臉透著一絲懊惱。
「您再這樣,會被罵的是潔兒。」潔兒見主子緩下腳步,趕緊三步並做兩步,攙扶著主子,生怕一個閃失便會讓主子受傷,怎麼也不敢松懈。「遲一會兒,大少爺也不會生氣的。」
夏賦悠從小就跟著大哥夏衍學打拳,練一些強身健體、自我保護的拳腳功夫。
這些年下來,夏賦悠除了擁有一顆澄澈的心之外,她的听覺、觸覺及動作,都比一般人來得靈敏。
大哥常笑她是個厲害的瞎子,潔兒也常自嘆在各方面都比不上她。
潔兒感覺到主子回到自己的掌握,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些年老爺、夫人及少爺,全極盡所能地讓小姐像其他姑娘一樣學習、成長,雖然小姐不同一般的瞎子,但……她還是沒有辦法放心。
她與小姐同年,被賣到夏府當丫鬟時,本以為會與其他同伴一樣做些粗活,卻沒想到,她因為雙目失明的主子,擁有與一般丫鬟不同的待遇。
夏夫人見她靈巧、活潑,讓她伺候小姐的生活起居。
夏賦悠七歲那年,夏家聘請師傅進府授課。潔兒便跟著小姐一起學習,成為小姐的雙眼兼伴讀,同時,亦肩負「保護」的重責大任。
幾年下來,她對主子的那份保護使命,幾乎已經成為生命里最重要的事。
「我不過是眼楮看不到罷了,又不是行動不便的老太婆!」夏賦悠感覺到貼身丫鬟的過度關心,竟有些啼笑皆非。
或許是她在似懂非懂的年紀便明白自己是個天生的瞎子,也因為爹娘灌輸給她的觀念,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可憐的人,也不認為自己有任何可悲之處。
她與一般人無異,只是少了一雙可以看世界的眼楮,如此而已……
夏賦悠從小就已經坦然接受這上天賦予的挑戰與磨練。
雖然她是個瞎子,雖然她身體有殘缺,難道她就注定一生悲慘嗎?!不,她絕不會讓命運如此捉弄她的。
夏賦悠緩下腳步。「潔兒,咱們和大哥打完拳後,到半月橋走走好不好?」
夏賦悠揚起藕臂,細軟的衣袂隨風飄動,空氣里彌漫著溫暖的氣息,她的心情也跟著輕松起來。
「啊?!」潔兒定住腳步,被主子的提議給嚇到了。
當潔兒感覺到自己的表情扭曲得有多麼嚴重時,連忙俏皮地吐舌頭。她心想︰幸好主子看不見,否則一定會取笑她的!
夏賦悠未等潔兒的回應就兀自輕喃︰「潔兒,今天的天空是什麼顏色?」
她似乎忘記了自己正趕著與大哥會合,當她的思維一轉到這美麗的花花世界,語氣中免不了帶著微微輕愁。
意識到自己說了傻話,夏賦悠落在長廊木欄桿上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秀眉因此輕蹙。
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問出這種傻問題呢?
朱紅、赭色、藏青、靛藍……對她而言,皆一片黑暗。
知道天空是什麼顏色又如何?
潔兒補捉到主子稍縱即逝的落寞,便極盡所能把顏色化做語言,增加可以讓主子想象的空間。
「現在的天空,是美麗的水藍色,是一種讓人看到會心胸變得寬大、舒服的顏色。」
讓人的心變得寬大、舒服的顏色……原來她還能「想象」色彩帶給人的感覺!
夏賦悠听到潔兒的描述,輕扯出微笑,唇邊可愛的小酒窩非常地迷人。
「好吧!打完拳,我同夫人說去。」潔兒舍不得看見主子失去笑容,只好勉強答應。
「真的?」夏賦悠揚高語音,有些難以置信。
「嗯!」她用力地點點頭,回應主子的喜悅。
「好棒啊!」夏賦悠扯出陽光般的笑顏,水眸亦染上歡喜。
潔兒杵在原地看著美麗無瑕的主子、一個心思比一般人還細膩的主子、如此容易快樂與知足的主子……潔兒的心已無以復加地泛著心疼,她緊抿著唇,怎麼也無法理解老天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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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閣里珠簾玉紗輕垂,空氣里殘留薄薄的歡愛氣息。
齊少覺起身整衣,身後卻被一雙玉臂給纏住。
「爺兒,你要走了?」雨孅兒柔媚地出聲,語氣里透著一股不舍。
「時候不早了。」低沉的嗓音透著惑人的磁性,他因為徹夜未歸,自嘲地扯出了淺笑。現下午時已過,倘若讓爹知道,他不被念到耳朵長繭才怪,細想之間,他已整衣完畢。
「嗯,雨孅兒不依。」縴縴十指游移在齊少覺結實的身軀上,她極盡所能地想留住這個讓她瘋狂著迷的英俊男子。
她可是使了一些小把戲,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月牙兒、羽香兒這兩個阻礙給踢到一旁去,怎麼可以輕而易舉就讓金主離開呢?
「我該走了。」齊少覺轉過身,溫柔地賞了姑娘一個吻,順勢在床榻上壓了一張銀票。
「爺!人家不要你的銀子……」雨孅兒捧著男子剛毅的臉部,身子柔情似水地依偎在他強健的胸膛上。
「那……雨孅兒要的是什麼?」他不是瞎子,可以清楚感覺到雨孅兒的心機與意圖,但仍揚起俊眉明知故問地開口,溫柔的唇在姑娘的唇瓣上灑下熾熱的火種。
「雨孅兒只要你……」她偎在男子的懷里,一顆心因他挑逗的吻而亂了節奏。
一抹沉笑由齊少覺喉間逸出,他冷靜地拉開兩人的距離。「記住,我不會屬于任何人。」
雨孅兒訝然噤聲,一抬起眼,便被他眸中嚴峻的寒意給震撼。她由那雙深邃的琥珀眸中強烈意識到,齊少覺並不如他俊逸斯文的外表那般好掌控。
他簡扼一句話便讓雨孅兒了解到,一切只是逢場作戲,他的心……並不屬于任何人。
雨孅兒還來不及反應,齊少覺以指輕觸她的唇。「我會再來找妳的。」語落,他不帶半點眷戀地離去,那股灑月兌率然似乎連風兒也感到訝異。
雨孅兒盯著他俊挺的身影,備受嘲弄的感覺使她傻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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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賦悠如果要出門,撇開貼身丫鬟不說,通常還會有兩個懂武功的家丁,尾隨在她的身後保護著。
用過午膳後,夏夫人見外頭是風和日暖的好天氣,未多加考慮便應了女兒的要求,讓她出門散心。
雖然夏賦悠是個瞎子,但夏府倒也未曾對外封鎖過消息,所以在長安城,人人都知道夏府千金是個瞎眼美人。
「小姐,妳聞到花香了嗎?」潔兒攙著主子來到京城有名的半月橋,橋畔邊花木扶疏、綠水環繞,矗立在旁的粉白櫻花樹,張狂地攫住人們的目光。
空氣里有著淡淡的花香,原來不只春櫻,連黃色水仙……等春天的花朵,都已綻放屬于它們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