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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想也不想就順手模走。上次的「牛尾山」雖然對她回家沒什麼幫助,卻幫了慕無極大忙,也許「黃金匕」也有這個作用?
誰知道那些西蠻軍竟把這東西看得比軍事機密還重要,也不知道她倉卒間觸動什麼機關,他們竟從四面八方將她包圍個水泄不通。
起先她還奢望他們念在她來歷不明會留下她小命審問一番,後來卻發現他們面目猙獰,拼了老命要殺死她。
現在想來,應該是這匕首惹的禍。
不過,西蠻人似乎非常敬畏這把匕首,她為了突圍拿著它亂揮,竟然沒有人敢攔她,也因此她才有命逃回來。
「喂,這個到底有沒有用?」為了它,她命差點沒了,到底值不值得啊?
慕無極怪異地瞅著她。拿了人家信奉的聖物,他們都等于要不戰而勝了,她還問他有沒有用!
他不禁要懷疑,難道她真是老天派來幫他的貴人?要不,怎麼平時看上去迷迷糊糊的,關鍵時刻盡幫大忙?
「你別不吭聲,到底有沒有用?」想急死她啊!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何只是有用,簡直太、有、用、了!」
「那就好了!」朱芝芝笑逐顏開,卻不小心觸動傷口,抽了口涼氣。
「你看你,我都說了不讓你出來了。」他趕緊小心地將她攙回軍醫身旁。
「我沒事,你快去吧。」
「嗯。」
「打場漂亮的勝仗!」
「嗯。」
「……我等著你回來。」
「嗯!」
「……王爺,該起程了。」
「嗯……啊?是周將軍啊!炳哈……」干笑兩聲以逃避部屬冷冷的目光,慕無極意氣風發的上馬,再不回頭。
身後,周將軍不悅地瞅了朱芝芝一眼。
早說帶女人會礙事,就算是立了功的女子也不例外。「十八相送」在戰場上可不是什麼值得提倡的好戲碼。
朝陽里,慕無極策馬而去,初生的太陽將他的戰袍映得血紅,那是勝利即將到來的預示,那是戰爭即將結束的喜慶色彩。
第6章(1)
朱芝芝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所以,即使她剛剛跟某人來了場靶人的「十八相送」,也沒有得意忘形到以為自己是神力女超人,身上穿個洞還能行動自如。
基本上,回程的時候,她是一路被抬回去的。又因為傷口剛剛縫合,不能顛簸,導致那速度……呃!怎麼形容呢?她清楚地看到路邊一只很上進的蝸牛弟弟「嘿休嘿休」一步步的超過她……
等到快中午時,總算讓她挪進軟榻,她這才有辦法執行某人臨行前下達的「好好休養」終極任務。
看樣子,黃金匕是真的很有用了。
今天的這場仗,應該會打得很順利吧。她樂觀地想。
真是奇怪了,那本古書上記載的東西為什麼全都是幫助慕無極的呢?照這個規則下去,「五王爺」又是怎麼一回事?事情還牽到慕無極的五哥?她記得他說過皇家兄弟之間沒什麼情誼的,難道五王爺會派人來加害他或者她?
不,不會是她!
她既沒身份又沒背景,哪會有王爺要來加害她?要說唯一的可能就是……哪天她不知死活把慕無極氣到想殺她泄憤?
炳哈,他才舍不得。朱芝芝有些得意地想。
不是她,那就是慕無極了?
還是不對!
就他那種個性,要得罪人也算難為他……但是,有些事不是按道理來的……
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動。」
一把冰涼的匕首抵在她頸側。
朱芝芝暗罵自己大意。她怎麼忘了,對于真正的高手來說,這府里的防御,根本不構成問題。
這聲音,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誰。
「張副將,你這會才出現,不嫌晚了嗎?」
朱芝芝嘆氣。該來的總是要來,她以為自己好心放過某人一馬,但某人卻未必領她這個情。相反的,這回,她恐怕會被自己給害死。
張勇行至她跟前,平日的和善笑顏不復見,換上一副冷漠的表情。
「張某正是來謝過朱姑娘。」
謝?她真想大笑三聲。
靶受著頸邊冰涼的匕首,她語帶諷刺,「這謝禮太大,本姑娘消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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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屋中一片沉默。
此時朱芝芝只恨自己一念之仁。
周將軍總懷疑她是奸細,只因她來歷不明,又經常破壞軍中紀律。當時她就想過,西蠻軍用兵故布疑陣,分明是洞悉北國軍的動靜,如此一來,可能內部真的有奸細。起先,她也只是懷疑,直到……
那天晚上她潛入敵營,無意中搜到某人與西蠻軍往來的書信,這才確認此事。
這件事,照理她應該立刻告訴慕無極的,但……
「你昨晚為什麼沒告訴九王爺,我就是內奸?」
「……因為我是個傻瓜。」
張勇手下一頓,朱芝芝逮個空隙將頭轉向他。
「張副將不會不知道,王爺很敬重你。」
他別過頭,「王爺只是與張某頗為投機,便多贊幾句而已。」
「他是敬重你還是利用你,你自己心里明白,」她也不勉強他承認,自顧自接著說︰「將軍想過沒有,他身為皇室九王爺,就算來得再倉卒,又怎會隨行不帶一個貼心的人?」
張勇警戒地盯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這麼問他。
「那是因為……他幾乎沒有朋友。自小生長皇宮中,手中情誼薄如紙,後來他又被送往南朝,長大成人才回來北國,而他甚至連熟悉環境的時候也沒有,就被丟到蘭州捍衛起國家安危……他總說,幸好還張副將,不顧眾將士的反對,總是和站在同一陣線。他又說,張副將胸襟寬大,不因他是個外行人就全盤否定他的作戰方針,而是會仔細思考再指出其中不是。在他眼里,你就像是他的良師。
「明明這個元帥的位置對他來說跟燙手山芋沒兩樣,他還是認命接下,甚至因為珍惜每一位士兵的生命而寧可被認為無能、怕死,也不肯出兵。」
張勇若有所思,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松了。
朱芝芝苦笑,「你說他這個人是不是很傻?直接把調兵遣將的大任交給你或周將軍,他不是樂得輕松,還考慮這麼多干麼?」
「你不會懂的……王爺他是個好人。」
「好人又怎樣?」她語氣突然轉為嚴厲,「他做好人,可誰又為他想過?張副將,你說我不懂,我承認,但我知道你懂。那你說,當他知道你之前所謂的認可、贊賞,都不過是騙取他信任的把戲,他會怎麼想?」
她幾乎可以預見,那個傻子什麼也不會想,只會傷心。
張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地吸了口氣,收回匕首。
「你是個聰明勇敢的孩子。」
她淡笑,「你是第一個這麼夸我的人。他們總說我膽子小得可憐,只會欺負我哥哥。」事實上,她兩手早已涼得嚇人。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她還是賭了。
她相信一個人的眼楮不會說謊,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她感覺得到,張副將對慕無極並無惡意。
張勇收起匕首,背對著她負手而立。
「其實王爺是個好學生,很聰明也很勤奮。只是他天性太過純善,不適合你死我活的沙場,更不適合爾虞我詐的宮廷。這樣的孩子,在這種環境里,是注定要吃虧的。」
「那要看吃哪種虧。若是自己器重、相信甚至是依賴的人……那不該。」
他身形一僵,聲音難捱苦痛。「我有我的苦衷。」
朱芝芝沉默了一會,似乎在猶豫什麼。
「張副將,尊夫人是西蠻人吧?」
他猛地一回頭,語氣僵硬道︰「你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