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消息將成為明早德國報紙的頭版頭條吧?雲飄靠在落地窗上,黑眸在暗夜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她曾以為到了德國將面對庭院深深的痛苦,卻沒想到這個家族的旁直系竟分得如此清楚。除了直系血親的亞洛斯兄妹和十三年前被同時領養的雷特四人,這個主屋不容許其他任何旁系的成員居住,以保證直系的絕對領導權。
不過,她關心的不是這些,而是現在花園中那個寧願吹夜風也不願回房間的男人。
輕步來到他的身後,雲飄柔聲道︰「亞洛斯,回房間吧。」
回身看了她一眼,亞洛斯又靠回身旁的大樹上,一語不發。
看著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她自嘲地說︰「我有差到那種地步嗎?讓你看了都嫌煩。」
「我怎麼敢煩你,‘雲飄夫人’!」他沒回頭,冷言冷語地嘲弄她。
「你又沖動了,亞洛斯。」她輕柔的語調不厭其煩地解釋︰「管理家族事務不是我的意思,只是科隆頓先生的期望。」
「是嗎?」他驀地回身,危險地眯起眼,「你又是無辜的?你舍得放棄即將得到的一切?」
「我什麼也沒有。我惟一想要的是你的愛。」她走近他,近得能听見彼此的心跳。
他定定地看著她,濃眉深鎖。
「別又說什麼讓我離開,亞洛斯,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的水眸在月光下變得晶瑩剔透。吐氣如蘭,她不容許他躲避,勾住他的脖子,「理智些,亞洛斯。你很想和她廝守終身,可是你已經賭下了命運,你這麼排斥我也是無濟于事的。」
「你真要永遠待下去?」他毫不留情地撥開她的手。
揉著被他的手勁弄紅的胳膊,她不再看他。
「說啊!只要你承諾你不會死纏著我,我也不會對你惡言相向!」他真的氣自己當時怎麼那麼肯定她不會死纏爛打。
沉默著,她無意識地搓著胳膊,讓紅腫處更加紅腫。這時,她的目光被一只螢火蟲吸引,那小蟲子在暗夜中發出微弱的光芒,盡避還不能照亮道路,但是它仍然亮著,直至生命的最終。
丁雲飄釋然地笑了。真傻,虧她一直認為自己是聰明的人,卻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無論怎樣,只要她努力過就無憾了,對結果太在意就是頑固了。
痴迷他已經傷人,再痴迷下去的話,結果豈不是傷了大家?那個維莉恩也該是個看得開的女子,應該不會太在意結果的吧?
他斜靠在樹干上,皺眉不語。她又在發呆了?司空見慣地,他並沒有催促她。他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但如果有人讓自己放棄維莉恩的話,他也不會輕易答應。所以他靜候著她的回答。
她為什麼笑?因為想到什麼解決的方法了嗎?有些失神地盯著她的笑容,他驚覺自己太失常了。他承認她太美麗,對任何男人都具有吸引力。但,這應該不包括已有情人的男人的,不是嗎?
想通了問題的雲飄如釋重負,「有了。我要光看著你而不行動是不太可能的!」
他虎目怒瞪。
「別急嘛尸她嬌笑著粘上他,「我也不會試圖強留你的,我這樣高傲的女人是不會委屈自己守著一具行尸走肉的。」
「什麼意思?」他認了,這個厚臉皮的女人!他任由她摟著,不再徒勞無功地推開她。
仰首端詳他的下巴,她往下說︰「不需要半年!只要我一確定你們情比金堅,我就會徹底地消失,非常徹底地消失!」
低頭望進她清澈見底的美目,他深吸口氣,「如果到時你還不確定呢?」
「要是你一直這麼謹慎就好了。」她咕噥了一句。見他揚起眉,她趕緊保證︰「我也會立即閃人的!」
真的,要鐵下心懷疑她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的字字句句、她的表情都魅惑著人們去相信她。微頷首,他表示相信她,「告訴我,你費盡心思讓我相信你不是居心叵測的原因。你知道這對我根本沒影響的。」
「對我意義非凡呀!」
「哦?」他何時說話變得這麼有分量了?
「最起碼我消除了你的敵意不是嗎?我怎麼和敵人談情說愛呀?」
「我不會配合你的!」
「我會就行了。」她向來意志堅定。
凝視她半晌,他無奈地搖首,「你太厲害了!」
輕輕一笑,她學中國的古人長長地一揖,「承蒙夸獎,在下會再接再厲的!」
被她滑稽的舉動逗笑,亞洛斯仰起頭呵呵地笑出聲。
偏頭看著他的笑臉,她的手在背後悄悄地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心,開始飛揚!
※※※
站在臥室里,亞洛斯和丁雲飄又開始面面相覷地傻笑了。
「你睡哪?」他有禮地詢問。
「你決定吧。」她一副溫順的表情。
「這……」該死的老頭!
「那個……」科隆頓先生,你真是強人所難啊。
「我們可以反抗嗎?」他朝樓上比了比。
「抗議無效的。」不再爭了,她已經累壞了!丁雲飄也不管那麼多了,她仰躺下來呈大字形地癱在地毯上。
「喂,你在干嗎?」他用穿著襪的腳尖輕輕踢了踢她的小腿。
躺在地上,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看也知道,我在‘睡覺’。」說完,她真的就這樣合上了眼。
「瘋啦你!有床不睡你睡這?!」
「讓你睡嘛。別吵了,讓我睡覺!」
「喂!你……」
「地上很舒服,又不用擔心摔下床!別跟我爭!」
她翻過身背對著他。
他怔怔地看著側臥著的縴細背影。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行事古怪卻又一次次讓人深思,她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別人的心卻不自知;溫柔體貼的心包藏在堅強美麗的外表下,時時給人震撼。
他輕手輕腳地為她蓋上毛毯,在她身旁佇立了好久才回到床上。
一夜無話。
※※※
夏天真好!
丁雲飄坐在花園的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蕩著,腳旁散落著幾本小說。暖風吹起她的長發、白裙,她閉上眼享受著初夏的黃昏。
這秋千是她央求亞洛斯做的。
想到他努力搓著青藤的糗樣,她不禁笑得更深。
一個星期.了,他們的「友情」發展得很好。當然,那是亞洛斯的話,她可不這麼認為。
她沒有忽視他逐漸溫暖的目光,感覺到他們已經冰釋前嫌了,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她不會滿足于「友情」的,面對深愛的人談「友誼」未免太虛假了。
他的確是個遲鈍的家伙,人前人後都宣稱他將她視作「紅粉」,連「知己」都談不上,更別說愛上她。他囂張地向科隆頓先生挑戰,半年很快會過去,他一定會堅持到最後。听啊,才一個星期他就說「堅持」了,這讓他怎麼能不得意?
她剛剛給母親寄了封信報平安,擔心母親一個人照料不好自己,不知道秋悟錫有沒有幫她照顧母親呢?跳下秋千,丁雲飄慢慢地拾起散落的小說。說來,她也有些自私了,明明拒絕了秋悟錫的追求,卻又希望他幫助自己。稱他為「朋友」對他又公平嗎?或許感情是真的不能圓滿的。
搖了搖頭,丁雲飄將紛雜的心緒暫時放開,還是想想怎麼突破亞洛斯的「友誼」防線吧。
捧起書站起身,她發現簡妮可正在一棵大樹後看著自己。
「有什麼事嗎?」
簡妮可不再隱藏,從樹後轉了出來。
臂察著她,丁雲飄覺得實在好笑。簡妮可再刁蠻也不過是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少女罷了,這樣的女孩還需要人來耐心地開導,就不知中國人的教育方法在歐洲人的身上管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