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他一直在期盼蕾馨隨時會出現,但是,客人如潮水般涌進涌出,蕾馨卻始終沒有現身。她的倩影終于出現時,他驚訝地發現已經快6點了。
「天啊,我快累死了!」她叫完就趴在櫃台上。
雖然明知不應該,迪克仍然不由自主地輕撫那頭閃亮的蜜糖色秀發。他當然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那份吸引力有多麼危險。如果他陷得太深,卻在事後發現,她無法接受他的真實身份以及他來這里的目的,那時候會怎麼樣呢?他就是無法做出這種事。
可是,換個角度看,如果她能原諒他,他能錯過這個機會嗎?他告訴自己,必須試試看,因為他是如此渴望她。她抬起頭,朝他綻開笑容,開始告訴他牧場上發生了哪些事情,語氣和表情都十分生動活潑。
他輕輕笑著。「我們今天都很慘,對不對?不過,我即將帶給你的消息,會讓你完全改觀,覺得今天是最美好的一天。」
她偏著頭,藍眸閃閃發亮。「什麼消息?」
他再也無法獨享那個秘密了。「療養院打電話來。」
「我父親?」她顯然不知道應該驚慌或歡喜,而他也不忍心吊她胃口。
「他醒了,要找你。」
她睜大眼楮,嘴巴都樂歪了,她跳起來撲向他,雙臂勾住他的脖子,喜悅的叫聲幾乎震聾他的耳朵。他也大笑著伸臂抱住她。
「醒了!他醒了!」她大叫。「噢,迪克!謝謝你!」
「我只是負責傳達消息。」他輕輕笑著,感覺前所未有的快樂,忍不住緊緊擁著她。
「而且他要找我!」她叫道,然後突然僵硬。「我得走了!」
他放開她,但是她沒有立刻退開。「噢,迪克,」她喚道,眼中突然盈滿淚水,「自從你來之後,一切都變得如此美好!」
對他而言,也是如此。可是,在她得知他與杰克的關系之後,會有什麼感覺呢?她會接受幾乎殺死她父親凶手的哥哥嗎?這個想法令他憂郁,他退開身子,設法保持臉上的笑容。
「我很高興能在你需要我的時候來到這里。現在趕快去吧,你父親正在等你。」
她勾緊他的脖子,踮起腳尖親吻他。接著,她飛快地沖向大門,在門口突然煞住腳步。「我會設法趕回來幫你做清潔工作。」她說道,但他搖搖頭。
「不必。我可以自己做,一切都掌握得很好,去探望你父親,然後就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你確定你不會想念我?」
「我當然會。可是,我必須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再跟你見面,對不對?」
她大笑。但是,他沒有想到她為什麼笑,一直到他終于有空的時候,才能夠把事情回想一遍,並恍然大悟。他的回答和她的問題根本牛頭不對馬嘴,她問的是,他是否真的不需要她回來店里幫忙,而他的回答卻像個害了相思病的小表j他在這時候了解,他已經讓一切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他再次泄漏了他對她的感情。她一定要知道事實,她必須知道,即使他能夠隱瞞他和杰克的兄弟關系,也不能終生對她說謊,尤其不能在每天面對她的情況下,所以,他到底應該怎麼做呢?
他努力地想著,幾乎想連夜逃走,但是他做不到,她需要他。雖然托比已經恢復意識,情況卻隨時有可能改變。但是,只要她需要,他就會為她留在這里,這是他欠她的。只要他能夠避免,便絕對不會去傷她的心。
他已經不再動營救杰克的念頭。現在,杰克的命運完全掌握在托比的手中,迪克已經無能為力了。不論結果如何,杰克都只能責怪自己。至于蕾馨,就不必再擔心她是否有所隱瞞或犯了什麼錯誤,因為沒有人會懷疑托比的證詞。
事實上,迪克的去留完全取決于蕾馨,根本與杰克無關,所以,他做好決定︰除非蕾馨要他離開,否則他不會走。可是,她一定會要他走的,除非她真的愛他,並且能夠原諒他隱瞞身份。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想下去。在他開始愛一個人之後,怎麼能夠再停止呢?他怎麼能夠收拾一顆破碎的心呢?
蕾馨瞪著樓梯,咬著唇,那段樓梯很長,而她已經非常疲憊,但不是那種上的疲憊,而是心靈上的,一種揮之不去的感覺,令她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她需要找個人傾訴,而她第一個想到的,自然就是迪克,只是在這最後一刻時,她卻突然想著究竟應不應該說。
她停留在黑暗中,仰頭注視著上方的燈光,一陣渴望淹沒她。她突然了解自己為什麼來找迪克,因為她對他的感情比任何人都來得深,而且,他對她至少也有一些喜愛。她知道他要她,這次或許值得冒險,誰說過他一定得走呢?他們遲早必須重新思考他在這里的處境,而她已經決定現在讓他知道她對他的感情有多深。
她提起精神爬上樓梯,感覺沉重的負擔仍然壓著她。托比的身體貂常虛弱,神智也還迷糊,可是醫療費用卻日益增高。她每天的工作量都在增加之中,審判的日期也愈來愈近,而她依然生活在她的謊言中。老天,她多麼厭倦說謊的日子!最重要的是,沒有迪克,她絕對無法支撐這麼久,她不要過沒有他的生活。
他一定已經听到她的腳步聲,因為她還沒敲門,房間就打開了。他沒穿襯衫,赤著腳站在那里,牛仔褲和頭發都很凌亂,他的臉上帶著驚訝和關懷。
「蕾馨!出了什麼事?是令尊嗎?」
她設法擠出一個微笑。「家父很好,或者至少以後會更好。我可以進去嗎?」
她看到不安閃過他的眼眸,但隨即由同情取代。他退至一旁,在她進去之後關上房門,跟隨她走進房間。她注視凌亂的床單,走過去拿起攤在上方的書本,歪著頭看看書名,是他們店里賣的小說。她再次告訴他,歡迎他使用辦公室里的電視,但他聳聳肩。
「我寧可看書,只要你不介意我借閱這些書。」
「我當然不介意。」
「很好,我也是這麼認為。」
尷尬的沉默降臨,蕾馨利用這段時間打量整個房間,這里確實比以前改善許多,但還談不上舒適。牆壁需要粉刷,地毯要換,窗戶上沒有窗簾,家具也嫌少了一點,應該再添些桌子、椅子和櫥櫃,順便養幾盆花草。她決定好好整理這個地方,並難為情地瞥視迪克一眼。「我已經忘記這里有多麼簡陋。」
「噢,沒有關系,」他說道,「反正只是暫住。」
一股寒意升起,她假裝沒有听到那句話。「不,真的很糟,我至少可以粉刷一下,換張地毯、添幾件……」
「沒有必要。」
「家具,或許裝一些窗簾。」
「我不需要窗簾。」
「窗簾對整個房間會有很大的改善。」
「沒有人看得到,除非他們站在商店的屋頂上!」
「我還是想開始整理這個地方,」她堅持道,「我們可以每次添一點點,不必一下子花太多錢。」
「不要再說了,蕾馨。」他的聲音輕柔,但比吼叫更有效。她轉開臉,不願意讓他看到她的沮喪,並突然改變話題。
「我去看過父親,他……他很好,只是……」
他走近一些,她的下唇開始發抖,她低下頭。「只是怎樣?」他急切地催促,把雙手放在她的肩上,她突然再也無法忍受了。審判即將來臨,還有這麼多事情要做,而她現在如此需要迪克。她想,迪克一直住在這個破爛的房間里,她始終沒有為他的舒適著想,他很快會離開她。她愛這個男人,但是他卻要離開。她的淚水奪眶而出,一轉過身子,竟發現自己就在她最渴望停留的地方——迪克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