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搖頭,「沒什麼,只不過是被一些小樹枝擦過而已。我可是福星高照的人……」
那棵巨大的桑樹只差一點兒就壓在他身上,他居然還說「而已」?她不禁開始微微顫抖。
「你沒听說我有個守護天使嗎?不過剛才那樣的危險還用不著她上場。」
「別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她連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他又往火里添根柴火。「對不起,凱琳。」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真的那麼關心——「
「當然不是!」她不悅地打斷︰「怪我多事,冒著這麼大的風雨跑出去……」
她全身的顫抖愈益明顯,他連忙移座到她身旁,雙臂圈住她的肩膀。她曾試著想掙開他,但旋即放棄。因為她真正難以抵御的,不是他的力氣,而是她自己的意志和渴望。在他的臂膀中,她感到無比的安全和溫暖,繃緊的肌肉也逐漸松弛。
「好點了嗎?」他溫柔地問。
如果否認,能讓她一一直留在他身旁,她寧願永遠說不。
「去沖個澡吧!我們都濕透了,如果不趕快弄干、讓身體暖和起來.會得肺炎的。」他拉她站起身。
他淡淡的關心只令她覺得想哭。她微微搖頭試圖隱去涌上眼眶的淚水,但是她的動作卻適得其反——兩顆灼熱的淚珠再無任何顧忌地滾下面頰。
他雙手捧住她的下巴,把她扳轉向他,以舌尖輕輕點掉她頰上的淚珠。然而那極盡輕靈細膩的接觸,卻在她體內掀起一波無比震撼的強烈感動。她釋出一聲申吟,整個身體便軟綿綿地靠向他。她無意挑逗他,只是她的意志再也無法轄治她的身體。
他猛然將她拉近,以壓倒性的氣勢迅速俘虜了她的雙唇。
他仿佛瞬間沖破了理性的樊籬,百無禁忌地釋放出他無盡的渴求。然而就在此刻,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直剌凱琳心頭一∼那一夜,激情乍歇之際。他指控她蓄意引誘,為的是要永久的束縛住他…一而現在,過去會再一次重演嗎?她還能再承受一遍那樣的不堪嗎?
她以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臉龐,試圖想擺開那可怕的想法,但他額上仍滲著血漬的傷口卻讓她回歸現實不許多想。她微微推開他,動作盡可能地自然。「那傷口需要清洗。」
他輕輕擦著她的鼻尖,「等你沖好澡後我馬上接著洗,然後你再幫我上藥。」
凱琳身著一件寬大的絨布長袍走出浴室時,空氣中已彌漫一股香濃的巧克力氣味。她以毛巾擦著頭發走進起居室,接過培恩遞上來的一只馬克杯。
「我在想,」她略顯猶豫,「你屋子的那面牆——全部往里面塌陷了?」
他點點頭。「屋里的東西全都遭殃了。」繼而聳聳肩,又說︰「我現在也沒有辦法,不過,最壞的狀況已經過去了,現在雨已經開始變小。」
她瞥一眼時鐘,不禁驚訝現在不過只是落日時分,先前受到屋外黑暗所引起的錯覺,她一直以為早已入夜。
培恩端著他那杯巧克力走進浴室後,她便回到壁爐旁。他剛剛又添進了一根柴火,爐火因而依然燒得暢旺。她拉出一條羊毛毯鋪展在爐火前,好讓自己的腳能夠更舒適地取暖。她的腳已開始隱隱作痛,想必是剛才光著腳在碎石路上跑的緣故。
她當時是何其不能自已!她揉著腳板想著。她不能再和自己玩游戲,不能再假裝沒有他依然可以過得很好;不能再一廂情願地認為她並不真的不在乎!她已然徹底明白自己毫無保留地愛上了培恩,她再無別的出路。
她要讓他明白,她無意以任何方式束縛他,她只是忠于自己的愛,坦然面對自己的處境。只要是他願意給予她的,她都樂于接受。除此之外,她別無所求——
你能嗎,凱琳?她的良知詰問著自己,你真的能對他作這樣的承諾?
再沒有別的選擇了。這是一條痛苦的路,因為他遲早會離開。她已認清他羈旅不定的本性,她終究必須面對他離去後的傷痛——那是她無可回避的命運。
她只能被動地等待傷痛的降I艋,全然沒有主動出擊的可能。她不能現在就離開他——不能由她來結束他們之間的關系,因為這無異于親手了結她自己的生命,她萬萬不願也不能這麼做!她告訴自己,在通往既定結局的道路卜,與其讓自己一無所有,不如抓住任何抓得住的事物——
突如其來的停電驀地中斷凱琳的思緒。爐火使得整個室內暗影重重,美得極其詭異。她找出一根蠟燭,點燃後固定在一個茶托上,而在此之前,培恩已沖好澡了。
她听到他模索著走進起居室。但當她偶一抬頭,看見他赫然出現在眼前時,仍不免一陣心驚。他正低頭注視著她,她慌忙別過臉,目光無所選擇地落在蠟燭上。她听見他上前的腳步聲,但她沒有抬頭。直到那聲響在她身邊停住,他挨著她坐在羊毛毯上,她才忍不住向他投以一瞥……
他身穿一件格子呢浴袍,「不知道是誰留下這麼件好東西。」他邊伸手撥著爐火。
「我搬進來的時候,這件浴袍就掛在浴室門後面。」她忙不迭地回答。
他微微一笑,「我沒在問。小咪,也沒必要問。」他放下撥火鉗,一只手臂輕輕落在她肩頭。不久,凱琳發現自己竟然已平躺在毯子上,她不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只記得自己完全不曾出力。
「現在——」他抵著她的唇低聲說︰「你該明白我們為什麼要等到洗好澡——」他的唇輕輕移到她的下巴,再沿著下顎直上她細致的耳垂。「因為我要吻的是你的肌膚,不是泥巴——」
他的尾音消失之際,他的話在同一瞬間化為具體的行動。在她體內震起一波一波歡愉的浪潮,沖向她全身每一個部位。
她試著將他擁得更近,然而他卻攫住她的手,開始以雙唇溫柔地探索她,在所掠過的每一寸肌膚上,源源不斷地注入他熱情四溢的溫柔……
多年前他們第一次時,她是個毫無經驗的女孩,一心只想取悅他。而現在她已由小女孩蛻變為一個女人,此刻的歡愉她依然不曾經驗過。透過他,她初次掌握住自己身體對愉悅的感應能力;也初次體驗了達到滿足的極致震撼。巨大的喜悅排山倒海而來,強烈得令她心痛、令她想要落淚……
不一會兒,他坐起身子,伸手取了一根較小的木柴,卻沒有繼續的動作。他坐著不動,只靜靜地注視著爐火。
她突然無法忍受這樣的靜默,「你在想什麼?看起來心情很沉重的樣子。」她低聲說。其實她為的只是打破沉默,並不真的想從他那里得到回答。
「是很沉重。」他陰郁的聲音和嚴肅的神情令她駭異。
他在害怕,她想。害怕她可能會想要什麼,甚至會要求什麼?雖然她早已預知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仍不免為這反應來得如此之快感到悲哀——為自己,也為他。她決定不進一步接續這個話題,因為那無可避免地會引發一些解釋、警告、甚至沉重的攤牌,這些都是她極力想避免的。「我不知道你怎麼樣,可是我不能只吃覆盆子,我餓死了!」她極力使聲音听起來輕快、自然,說完一躍而起,到廚房翻尋可吃的食物——這樣他就不會看見她濕濡濡的雙眼。
這頓晚餐吃得相當隨便。他們用長柄鍋熱一罐炖牛肉罐頭,以長叉穿過面包直接在火上烤著。而凱琳,為了要能夠以平常心對待培恩、使聲音保持輕快,只觸及輕松的話題,她幾乎是使盡了全身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