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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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到了一個小地方,遠遠地看見一家客棧,趕馬上前,完顏聿一問還有客房,但是附近沒有大夫,只有偶爾才有一兩個游方郎中經過。
雖然沒大夫,但有地方住多少也能讓他們休息一下。
追兵被父親攔住了一會兒,天亮之前是不會趕到的,而且也未必知道他們會往應州方向逃亡。
他要了一間客房,抱著蔣輕遙下馬。
低頭看了眼她蒼白的面容,眉頭緊緊蹙著,睡得很不安穩。
完顏聿心疼地抱緊她,趕緊進房將她放在床上,要來熱水給她抹抹臉。
她平時總是愛干淨的,因此先前他一直都未曾委屈了她,不管到那里都想方設法讓她打理干淨。
完顏聿想起蔣輕遙以前總是說這亂世里還這樣地麻煩,遲早會累死的。
而他那時總板著臉說為了她。那可不是麻煩。
輕遙就會抿唇笑著,說他實在是太寵她了。他卻說,寵她是他的快樂。
這一切歷歷在目。而蔣輕遙卻躺在床上,臉色像鬼一般白。他瞥見她衣袖上的一點紅色,拉開一看,只見整塊整塊的血跡。
哪里來的這些血?
他驚恐地查看著她身上的傷口。
不對!她沒有外傷,難道這是內傷!
輕輕掰開她的唇瓣,果然看到染著血的牙齒。
完顏聿顫抖著雙臂,將蔣輕遙輕輕緊抱在懷里,心中滿是憂心。
她這麼柔弱的身子,怎承受得住如此嚴重的內傷?看衣袖上的血跡,她可吐了不少的血啊!
是誰?是誰傷了他的輕遙?他要殺了他!
罷站了起來,才猛然想起,正是因為那個人死了,他們才逃亡到這里來的。
他俯身將臉貼在她的臉上,低喃著︰「你這個傻瓜!」
太傻了,這樣用自己的性命去換一個混蛋的性命,值得嗎?
「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不等我回來一起商量?為什麼一個人就這樣去冒險?你沒想著會活著回來,所以才逼我發誓一個人也要活下去嗎?輕遙,你是不是太自私了,怎能放我一個人獨活在這世上?」
他抱著她不停地說著,也不管她是不是昕得見,他只想告訴她所有心里的話,「輕遙,你知道嗎?我寧可不守信諾也要和你在一起。我說過的,我們生死都要在一起。我是認真的,我愛你啊,輕遙!沒有你,我一個人無法獨活啊!」
一整個晚上,他就這樣抱著蔣輕遙,一直不停地說著話,說到自己也沒了意識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那個夜晚沒有月娘,約莫是躲起來了,想她也不忍看見這樣的戀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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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完顏聿睜開眼楮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仍舊閉著眼楮的蔣輕遙。
他先是松了一口氣,才意識到蔣輕遙到現在都還沒有醒過來。
「輕遙,你醒醒,醒醒啊!」他溫柔地搖著她的肩膀企圖喚醒她,「你睡了很久了,別再睡了,乖,醒醒啊!」
「你不要再睡了!」他忍不住在她耳邊喊道,聲音是那麼地大,伙計們都听見了,湊過來打听發生了什麼事。
「輕遙一直都很乖的,好女孩子不可以睡懶覺。你爹娘是怎麼教你的,你的好家教都到哪里去了?醒醒,不要讓我笑話你啊!」完顏聿一臉笑容,拍拍蔣輕遙的臉,喃喃自語。
沒有反應,她的臉色越來越糟,唇上沒有一絲血色。
完顏聿漸漸笑不出來了,他低頭不停地吻著蔣輕遙冰冷的唇,企圖將自己的溫暖傳遞給她。
她的唇是那麼地苦澀,她的齒間還留著血的腥味。
完顏聿一一嘗過。緊緊閉著雙跟。
「輕遙,我們好不容易來到這里,你不能就這樣丟下我。輕遙,我們要去西夏,你醒醒,我帶你去西夏玩,你沒有去過,對吧?」
漸漸地,屋子里沒有了聲響,只有沉重的呼吸聲。
伙計偷偷從門縫里瞧著,只看到一個男人坐在床上,緊緊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女人。
那個男人側過頭來望著窗外,伙計驚訝地看到那個男人的臉上有淚水。
伙計揉揉眼楮又看了一遍,才發覺自己沒有看錯。搔搔頭,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回到同伴中間,感嘆著︰「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真是至理名言啊。」
「胡扯什麼啊?」同伴們丟給他一堆白眼,大家一哄而散。
那個伙計嘟噥著︰「我說真的嘛,那個男人看起來也快死了。」
他忽然打了一個寒顫。
那個女人,該不會已經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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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那個伙計就看到一臉清俊的完顏聿抱著一個女人出來。
那個女人和昨天一樣靠在完顏聿的胸前,蒼白的面容此刻在伙計看來和女鬼沒什麼兩樣。而那個男人,雖然臉上沒有眼淚,但眼神里卻全是絕望。
他抱著女人從伙計身旁經過,伙計听到他這麼低喃著——
「輕遙,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會喜歡的,我們不會分開的。」
他的聲音很低很溫柔,仿佛那個女人還活著。
伙計看得分明,男人看著女人的眼里帶著笑。
這個男人瘋了嗎?竟然對著一個死人笑?
伙計覺得晦氣,呸了一聲,忽然看到完顏聿回過頭來,頓時僵在那里,不敢多說一句話。
完顏聿抱著蔣輕遙走回來,溫和地問道︰「你這里有女人家用的胭脂水粉嗎?」
伙計搔搔頭想了想。
「您等等,我婆娘那兒有,我去給您拿來。」
「多謝了。」完顏聿含笑致謝。
輕遙,我手笨,可能沒辦法把你弄得那麼漂亮,你可別嫌棄。
完顏聿輕輕吻著她的額頭,抬眼看到伙計尷尬的表情。
「讓你見笑了,這是內人。」完顏聿笑道。
伙計只覺得陰氣森森,他打著哆嗦把困脂水粉遞給完顏聿。
「多少錢?」
「不、不用了。」
伙計連連擺手,只想趕緊把這個瘋子請出去。
完顏聿微微皺眉,從懷里找出一點碎銀子塞在伙計手里,有禮地謝過,轉身出了店門。
伙計悄悄張望著,那個男人還是抱著那個女人,而他們的馬跟在後面。
「真是個瘋子。」他掂掂那銀子,隨口說著。
第十章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完顏聿忽然想起這首娘從前頗為喜愛的古詩,于是他就隨口念了出來。
他輕輕為蔣輕遙畫著眉,從來沒做過這些事的他自然很是笨拙,卻也只能輕嘆。「輕遙,我只能做到這樣了。你若是想畫得更美,醒過來自己畫,好嗎?」
他為她搽著胭脂水粉,只是在腮邊淡掃了一下,添一些血色。
唇上點上朱紅,顯得嬌艷欲滴。
他放下這些女兒家的東西,皺眉看著自己一手描畫出的輕遙,禁不住想笑,怪自己笨,沒能將她的美麗增添一分。
唯一做到的,也只是讓她看起來像個活著的人。
她確實是還活著,心口那微弱的心跳,鼻尖一絲微弱的氣息,身體微微的溫度,在在告訴他她還活著。
只是,這活著還可以持續多久?
她只是一息尚存罷了。
輕遙,我會一直陪著你,如果你就這樣去了,我會跟著你一起去的。
將她擁在懷里,眼眶忍不住一陣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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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輕遙覺得眼角有些濕潤。
她不記得自己哭了,她只記得自己是靠在完顏聿的身邊睡去。
現在是不是下雨了?她輕輕睜開眼楮,有點不適應清晨的光芒。
咦?晴空萬里,沒有下雨呀!那怎麼有水滴呢?
她微微側目,那近在跟前的是完顏聿!
再看一跟,便看到他眼角的濕濡。
她心里頓時明白,他是在為她傷心難過。忽然間,蔣輕遙感到非常難受,想要挖心掏肺地大哭一場,卻是一滴淚也流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