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捺住滿腔的怒火,她當先轉身離開。
他嘴角噙著一抹愉悅的笑意,慢條斯理地跟上去。
今夜出門散心果然是正確的選擇,否則便不會踫到同樣溜出家門的她。
而在遞出那道摺子之前能有這樣的相處機會,或許這是上天的恩賜,要讓他別作出錯誤的決定。
這樣一個聰慧的女子,即使性情有時候沖動易怒,但情緒也是來去一陣風,並不會影響她敏銳的判斷力。
雖說溫柔美麗又順從的解語花,是世間男子的最愛,然而一個如同花一般需要小心呵護疼寵的妻子並不適合他,他需要的是可以同他並肩站在一起,旗鼓相當的女子。
目光緊緊黏著在前方疾步而走的人兒身上,他眼神更加柔和了。他有種感覺,她似乎是他一直在等的那個人。
「明兄弟,走慢一點,毋需如此急切。」
明陽柳因他的稱呼而腳下微頓,回頭看他。
他幾個大步便趕至她身邊,笑道︰「我們不趕時間,慢慢來沒關系,夜色如此迷人,若不好好欣賞豈非太過不懂風情。」
「……」他到底是要喝酒還是要賞夜色?
丙然是不解風情,他心中暗笑,即使心思玲瓏,但她對男女情事似乎遲鈍很多,他幾番刻意的曖昧暗示,她除了惱怒不見半絲羞赧。
「殷兄如果只是要賞月的話,我們隨意找個地方抬頭看看就好,不必非要去那店堂之中配上茶果小酒,以示風雅。」
他笑望著她,听出她的嘲諷與不滿,不為所動地道︰「風雅才符合你我身分,不是嗎?」
她才不希罕什麼風雅的品味,為風雅而風雅,太過做作。而他不是做作,只是刻意與她唱反調而已,真夠惡劣的,要不是繡球之事尚沒有結果,她才不要這樣委曲求全的壓抑自己的怒火。
哼!他等著吧,只要一有結果,她絕對會連本帶利回敬給他,管他是什麼狗屁將軍還是什麼小侯爺。
「是呀,殷兄果然是風雅之上,是小弟流于世俗了。」她故意一臉慚愧的說。
「哪里哪里。」他裝作听不出她的話外之意。
「那就請殷兄再多走數步,我們的目的地就要到了。」
「哦,是嗎?」
「當然。」
「我還以為可以多欣賞一下沿路風景呢。」
「這等風景日後尚有機會,殷兄不必太過惋惜。」
「可是,」他輕輕一嘆,「能跟明兄弟這般如玉的人物相攜作伴,卻是件可遇不可期的事啊。」
「過獎過獎。」她的心弦有絲異樣的波動,略有些尷尬的含糊其詞。
見到她的模樣,殷武杰眸底閃過一抹莫測高深的笑紋。欸,逗弄她實在太有趣了。
第4章
樸實無華的木頭匾額上墨跡飽滿,飄逸飛揚的寫著「品苑」兩字。
這座兩層樓建築看名字似乎與酒不搭軋,卻是貨真價實的酒樓,且明顯的要比剛剛處于煙花柳巷之內的酒肆有格調得多。
「兩位爺,里面請。」他們一到門口,店小二已滿面笑容的拱手相請。
明陽柳站在門外,對店小二熱情的招呼置若罔聞,神思有些飄忽。
這里好久沒來了,久到她都快忘記這可是明家的產業。
隨之想起的,是為何久未踏足此地的原因,一憶起當年的一切,想到那個面目模糊的男人,她驀地心頭起了一把無明火。
「怎麼了?為什麼不進去呢?」
殷武杰的聲音近在咫尺,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耳側,讓她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心神在瞬間回轉。
他靠那麼近干麼?她下意識的伸手想將他推離。
他見狀乾脆大手一伸,直接攬上她的肩頭,形成一種哥倆好的架式。
眼神瞟向一旁的店小二,「給我們找個雅間,把最好的酒拿上來,我們今天不醉不歸。」
「啊……」被他親密動作嚇到,接著又被他那「不醉不歸」四個字給震回神智,明陽柳慢半拍地發出一聲驚呼。
「客官放心,保證環境優雅寧靜,您二位隨小的來。」店小二帶路招呼道。
明陽柳微蹙起眉頭,對店小二若有似無的曖昧暗示很是不滿。
什麼叫保證環境優雅寧靜,他以為他們要做什麼?要找什麼優雅寧靜的地方她不會拎壇酒到深山老林去與清風明月把酒言歡嗎?
見她目露不滿之色,殷武杰心中暗笑,改攬為牽,握住她柔滑細女敕的手。
「你——」別太過分了好不好,就算她現在是男裝打扮,但她的性別他又不是不知道,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佔她便宜會不會太沒品了?難不成他能打勝仗就是這樣三不五時的佔敵方便宜來的?
他當然不知道她在心中月復誹,然而見到她眼神透露出的訊息,他決定一笑置之,有時候事情還是不要追究得太過清楚才是上策。
「兩位客官稍等,酒菜馬上便來。」善于察顏觀色的店小二一見兩人落坐後似乎皆無心觀看菜單,便心中有數。
「越快越好。」明陽柳決定不瞪他了,浪費力氣。
一見店小二離開,她馬上手腳並用,下踹上擰,迫使殷武杰松開手,還她自由。
「將軍不要太過分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別欺人太甚。
殷武杰一臉無辜,「我只是看你似乎想事情想到出神,怕你摔倒才好心幫你。」
「你的好意心領了,但完全無此必要。」摔倒也是她自己的事,何況她根本就不會摔倒。
「我現在曉得了。」
明陽柳心煩意亂的轉開頭,心中納悶不解,為什麼自從進了品苑後,她老是想到當年那個讓她心火旺盛的男人,並且總不由自主地將眼前的殷武杰跟那人重疊,她神智錯亂了嗎?
「跟我同處一室這麼讓你不愉快嗎?」從剛才到現在那雙秀眉都沒松開過,似乎被什麼事深深困擾著,讓他很想幫她撫平那緊鎖的眉峰,重展笑顏。
「什麼?」她回以茫然的表情,不懂他為何這麼問。
他笑了,神游太虛的她看起來多了點懵懂的稚氣,讓人忍不住想要呵寵。
「我說你是不是很討厭跟我在一起,否則為什麼一直皺著眉頭?」
「哦,你知道就好。」她實話實說,一點也不想掩飾自己真實的心意。
她還真坦白,他為之失笑,似真還假地道︰「你這樣說我會生氣的。」
「哦。」那又如何,反正她也不怕。
「這聲『哦』真是意味深長啊。」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是你想太多。」
「但願是我真的想太多。」
「你是征戰沙場多年的將軍,難道還需對我如此戒慎嗎?」她嘲弄地掀了掀嘴角。
「此言差矣,大風大浪過得去,卻難免陰溝翻船。」
明陽柳悄悄握緊拳頭,很好,他竟然說她是陰溝,她就陰給他看!
「欸,一時口快,若有得罪,還請見諒。」
這麼沒有誠意的口氣他騙誰?「怎麼會呢,殷兄是有大將之風的人,斷不會如世俗之人一樣心胸狹窄。」
話里藏刀呀,偏生她眼波流轉,眉眼之間勾出似嗔還笑的嫵媚風情,除了讓他心中漣漪輕蕩之外,絕不會如她所願的被撩撥出怒意與不悅。
她被他含笑的眸子盯得有些不自在起來,藉著打量雅間的擺飾而避開。
看她明顯閃避,殷武杰也不點破,逕自從桌上倒了杯茶輕啜。酒過三巡,熱氣上臉,雅間內的氣氛也熱絡起來。
明陽柳眼若秋水橫波,面若脂染桃花,麗色遽增,看著眼前殷勤舉杯勸酒兼自飲的人,殷武杰保持著來者不拒的風度,就等著看她醉酒失態的一刻。
隨著酒一杯杯下喉,明陽柳的理智也一點一滴的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