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伯深深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然後默默地往旁邊一站。
明陽柳目露笑意,飛快地奔向側門。
「小姐,早去早回。」既然阻止不了,齊伯只好如此囑咐。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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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街頭,微涼的夜風徐徐吹送,讓她的發絲在風中飛揚。
再過幾日便是十五,天上的圓月似乎被天狗咬了一口,帶著些殘缺,就像世上之事總是難以圓滿。
在家中心情煩躁郁悶,出府來被夜風一吹,心胸似乎開闊了些,心頭的陰郁也似淡了許多。
吐出一口悶氣,明陽柳不甚優雅的伸了一個懶腰,在如此深夜時分,就算她的動作再粗俗也不會有人看到,她放心得很。
誰知——
「真是好巧啊,明公子。」一道含著淡淡笑意及些許調侃的聲音從她左側響起。
她猛地轉身,難掩一臉的錯愕。
難道失眠會傳染,否則怎麼會如此之巧,大家都跑到大街上來納涼?
瞧出她的震愣,殷武杰眼中的笑意加深,緩緩從倚靠的樹上站直身子,從樹的暗影之處走了出來。
「真巧!」這兩個字她咬得特別的用力,有點咬牙切齒的感覺。
「是呀,相逢即是有緣,要不要結伴而行?」
「將軍怎麼知道我們是否同路,如果不是同路,又要如何同行?」她不無挑釁的說,剛剛消散了幾分的郁悶與心火在看到他的剎那間又向上急竄,無法克制。
「哦。」他微微沉吟,不著痕跡的掃過她難掩惱火的神情,然後勾唇淺笑,「那改作同路便是。」
明陽柳頓時氣結無言。
「既不反駁,那是默許了,既然如此,我們走吧。」
她只能繼續瞪他。
「明公子是還有話說?」他訝異的挑眉,「有話就講出來,在下也不是強人所難之輩。」
很好,她現在可以肯定這個男人是在調侃自己了。櫻唇抿緊,唇形微彎,發出一聲輕笑,刷的一聲打開手中摺扇,半掩嬌顏,「將軍既然如此放低身段,我若再不答應,豈非也太不識好歹了。」
「公子果是明理之人。」他不吝于贊美。
「好說。」等繡球一事有了結果,再跟你算帳。
「那走吧。」
「去哪兒?」
殷武杰抬頭看了看遙遠天邊幾顆晦暗不明的星子,微笑道︰「值此月明星稀、輕風拂面的深夜,小酌一番定別有滋味。」
小酌兩字竄入她腦中,她不禁暗叫一聲「糟」,表情也僵硬了起來,「小酌啊……」真是要命,竟然要喝酒。
玩味的看著她表情的變化,他心中有了個模糊的念頭。「明公子是不賞這個臉嘍?」他劍眉微挑,無形中散發出一股威嚴。
賞臉?她怕她這個臉賞出來,他無福消受……等等,轉念一想,這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也許能加速結束眼下這樁砸錯繡球的荒唐事件也說不定……
還有,這男人分明是只笑面虎,表面看來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實則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將軍有請,我怎好拒絕,不知如此深夜,還有哪家酒坊尚未關門?」她心中暗笑︰你多年不在京師,料來必定不知道這個時候哪家酒樓尚開門迎客。
不料殷武杰卻笑容從容的回道︰「在下離京多年,遠不如明公子對京師熟悉,這便要有勞公子帶路了。」
不愧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將帥之材,輕描淡寫、不著痕跡就將皮球踢還給她,這讓明陽柳惱怒在心又發作不得,只能暗暗提醒自己,應對面前之人一定要加倍小心。
「可是,」她柳眉微彎,唇線輕揚,不自覺中流露出一抹嫵媚風情,「我雖常年居住京師,卻是足不出戶,說來也不比將軍對京師更熟悉,所以對將軍的提議真是一籌莫展啊。」
將她不經意流露的女兒嬌態收入心中,他輕笑一聲,「啊,這是我的錯。」如果你真的是不出門,當年你我又是如何相遇的?
「既然我們都不曉得此時還有哪家酒坊開門做生意,不如就各自散了,回轉家門吧。」她故作惋惜的說道。對手太過厲害,沒有十足勝算,還是步步小心為上,萬一「賞臉」之後的結果無法收拾,便是替自己招惹來一個對頭,或許還會累及父親,思及此,她對跟他小酌的提議是能避則避。
殷武杰淺笑了下,「如此良辰美景,既然都已經出來了,若是就此返家,豈非太過可惜了。」
明陽柳攏在袖中的手緊了松,松了又緊,面上不露聲色,淡淡地道︰「將軍若是覺得就此返家意猶未盡,不妨逕自閑步散心去。」
「你呢?」他看著她,似笑非笑。
她一臉無辜,「我自是打道回府,上床安睡。」
「所謂相請不如偶遇,既然遇上了,明公子如此轉身就走豈非掃興之至?」
他是跟她耗上了是吧?明陽柳鳳眸微眯,「那依將軍之見呢?」
「將軍來將軍去,實在太過客套,你盡可換個稱呼,你自在,我也自在些。」她左一聲將軍右一聲將軍,叫得他心頭有些不舒服,覺得她似乎有意拉開兩人之問的距離。
「禮不可廢。」
「其實……」他故作沉吟。
「如何?」她挑眉。
「在那道請罪摺子被恩準之前——」他刻意一頓。
明陽柳馬上從善如流的換了稱呼,「殷兄。」
他滿意的微微頷首,「既然我們兄弟相稱,無論如何也該慶祝一下才好。」
這只狐狸分明打定主意要挖坑讓她跳就對了。明陽柳抿緊了唇,暗自懊惱。
看著她明媚的大眼內閃爍著兩簇火焰,殷武杰心知她隨時可能會爆發,而他胸臆間的笑意也隨時有可能流泄而出。
原來——他竟也有這樣的劣根性啊!
眼前這個跳月兌一般大家閨秀規炬束縛的千金小姐是越看越可愛,他才不打算輕易放過她。「走吧,怕是再晚,就真的找不到酒坊了。」
找不到才好,但這話她不能說出來,所以小心收斂起不甘與怒火,她點了點頭,「好。」
原本該是萬家燈火熄滅,人人好夢正酣之際,可是這里卻恍若白晝,人聲鼎沸,觥籌交錯,拳令吆喝聲此起彼落。
明陽柳站在門口,目光掃過門內幾乎無一例外的面紅耳赤、醉態明顯的人群,她的太陽穴不由自主地抽搐,非常非常想立即馬上掉頭就走。
此時此刻她十分懷疑「有人」是故意選中這間酒肆的,此處是京師出名的煙花地銷金窟,來這里飲酒狂歡的人十之八九都還有「後續節目」,這殷武杰到底在想什麼啊?
「怎麼了,不舒服?」
耳畔傳來他低沉溫潤的關切聲,讓她接近暴走的情緒頓時有所收斂,鎮定、鎮定,現在一定要鎮定,唯有鎮定才能應對一切狀況。
「這里人太多了,我們換個地方吧。」她微微側臉,對他提議道。
殷武杰眉頭略挑,似是非常驚訝,「換地方?難道這個時候尚未打烊的酒肆有很多?」
偷偷在袖中握緊拳,她淡然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京城中好像還有一間酒肆應該尚有營業。」
「是嗎?」他似笑非笑的睨著她。
他果然是故意的,目的就是為了逼她主動開口。
明陽柳拳頭松了又緊,竭力控制自己吼人的沖動,硬著頭皮在他戲譫的眼神下開口,「是呀,殷兄要去嗎?」
「既然你如此建議,我自然有興趣一起過去看看。」
真是勉為其難的口吻啊,讓她的右腿差點沒抬起朝他喘去。
「那走吧,這里的客人委實過多過雜。」殷武杰趕在她發飆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