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喝藥。」她快樂的遞上湯勺。
暗吸口氣,葉閑卿自己吹了兩下,再一口吞下藥汁。嗯,人參茶的味道,安佑這小子果然機靈。
一人負責喂,一人負責喝,兩個人看起來都挺自得其樂,畫面很和諧,就像一對相濡以沫了幾十年的夫妻一般。
葉閑卿不動聲色的慢慢坐直身子,然後在吞下最後一口藥汁的時候,突然伸手掀起她的帽紗。
猝不及防的葛飛花為之一怔,完全沒能閃躲開來。
芙蓉面,眉似柳,淡掃蛾眉,薄施粉,眉目之間下顯嬌柔卻多英氣,俊秀有余,嬌媚不足,卻別有風情。
「王爺僭越了。」她放下藥碗,退離床榻前。
葉閑卿略定心神,嘴角悄然暈開一絲笑紋,「我一直以為葛小姐全無可取之處,今日看來,傳言不可全信。」
「藥已經喝完,飛花可以離開了吧。」繃著臉,擺明了不買他的帳。
「那是自然,我逍遙王府不是龍潭虎穴,亦不是防衛森嚴的囚牢之所,葛小姐要走要留自是悉听尊便。」
「王爺的大度真是讓飛花大開眼界。」這話不無諷刺。
「好說,葛小姐也讓我頗有收獲。」他不以為忤的坦然一笑。「你說經過今天,外面的人會怎麼看你?」
他有些惡意的看著她,盡避那重新落下的帽紗讓他無法看清她的表情,但至少她看得到他的神情。
梆飛花笑了笑,「一個聲名狼藉的大盜,不會在乎再多一樁罪狀。」
這真是一個好答案!好到葉閑卿一時不曉得該說什麼反駁她。
「王爺既然身子太好,飛花就不打擾王爺休息,就此告辭了。」
這一次,他沒再留她,因為他不想真的走到娶她的地步。若要讓她在王府留宿一夜的話,只怕便再無轉圜的余地,那條底線他很清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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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葛府,葛御史生氣並不讓人害怕,倒是葛家千金生氣的話後果嚴重,而現在的葛飛花很生氣。
亮晃晃的菜刀猶自在桌面上打著顫,她的聲音也因為氣憤而走了調,「你是我爹,我的親爹啊,怎麼能假傳聖旨,讓我去見那個見鬼的逍遙王呢?」害她白白去別人家當了半天伺候湯藥的奴婢。
「兒啊,別這麼說,逍遙王可是炙手可熱的佳婿人選,所謂先下手為強,既然你的繡球打中他,就該再進一步做實,免得皇上改變主意。」他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這不識好歹的丫頭。
「做實個屁。」她氣到口不擇言。
「乖囡,」葛御史一臉哀怨跟自責,「我知道我父代母職總會有不妥之處,可是你今天有如此粗魯的言行,實在是為父之過啊。」
梆飛花忍不住拍額,仰天吐氣,又來了。
「娘子,我對不起你啊,咱們的寶貝女兒活生生被我毀成現在這個樣子,這讓我百年之後怎麼有臉去見你啊!」
為什麼這個唱作俱佳、一副哭墳殉情樣的男人會是她爹?葛飛花真的很想拿桌上那把菜刀自我了結算了。
「兒啊,你這樣就要走啦?」他才開頭,怎麼就收工了?
手中的菜刀朝空中揮舞了幾下,忍住氣,她恨恨的說︰「我累了,回去睡覺。」
好端端的被人騙得送上門去給人當奴婢,她真是笨蛋。皇上那個老兒怎麼可能給她這個「機會」去接近他心目中的準駙馬嘛,偏偏一時眼楮被蛤仔肉糊到,呆呆的中了老爹的計。
梆御史剛剛安下心來,準備伏案寫奏章,書房的門卻再次被人撞開。
「爹,你這是假傳聖旨,皇上知道後你怎麼辦?」
「所以我要上摺子請罪啊,為了你,爹豁出去了。」
梆飛花的嘴唇抖了抖,艱難的忍住不發火。為了她?真是天大的笑話。
「既然您要上摺子,不妨就對皇上說,我跟逍遙王八字不合,不宜婚娶,否則輕則丟命,重則滅家。」
梆御史呆了下,然後好生疑惑地看著女兒,語重心長地道︰「飛花,你幾時去學命理之術,為父怎麼不知道?」
「剛學的,正打算沒飯吃的時候到寺廟門口擺攤測字,騙人錢財。」
「你都說是騙了,那肯定不準,不準我就這麼對皇上說,那可是欺君大罪,會禍延九族啊。」
「您真的不上摺子?」
「爹是忠臣。」
「那好吧,」葛飛花明白的點頭,一臉堅毅的看著父親,「我這次真的要離家出走,您百年之後我會記得回來幫您摔老盆。」
「飛花,」葛御史急忙一把抓住女兒,「你說真的?」
「我像在開玩笑嗎?」
就是不像,他才緊張啊。
「你就那麼不喜歡逍遙王?」多好的才俊啊,皇帝也肖想他做女婿許多年了。
梆飛花認真的說︰「他承襲爵位,文采滿月復,貌比潘安……」
「對呀對呀,這麼好的男人哪里找?」他急忙插嘴。
「但是,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吃穿住用卻無一不是用最好的,而且不擅理財,據說王府所有的事都由那個已土埋半截的老管家操持。基本上他跟您沒什麼不同,唯一的差別在于,他的家底厚,可以讓他多吃幾年飯,然而總有一天會坐吃山空,而您女兒我不想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
梆御史的肩膀完完全全地垮了下來,因為女兒說的全是真的。
逍遙王是有才,但他寧可賦閑在家,做一個名副其實的「閑卿」。不入仕沒啥不好,人各有志,可是卻整天吟詩作對,呼朋引伴無病申吟,這讓葛飛花很不屑。
「乖囡,」葛御史嘆氣,「是爹這個榜樣太差了是不是?」
梆飛花微怔,然後搖頭,「不,是我不像娘那麼賢慧。」
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葛御史感到一股深沉的哀傷。原來女兒一直在怨他。
守在書房外的大葉、小葉一見小姐出來,急忙上前。
「小姐,你不要這麼沖動。」
「就是啊,他好歹是個王爺,錯過你會後悔的,而且這樣做老爺很為難。」
「才不會,葉閑卿是皇上替自己女兒留的佳婿之一,我爹這時上摺子,他一定樂不可支。」
听到女兒這話的葛御史心中再次嘆氣。是啊,這是朝野皆知的事,讓他想找藉口說服女兒都沒有。
看了看桌上攤開的奏章,他嘆口氣。算了,上請罪摺子吧,也許是女兒的緣分還沒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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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逍遙王府。
安佑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時偷覷主子的臉色。
不太妙喔,自從葛家千金離開後,王爺一句話都沒講,呆望著窗外的那株老槐樹出神,還不時皺下眉頭,像是被什麼困住了一樣。
王爺很少露出這種神情,大多時候他是從容不迫、優雅迷人的。
「安佑。」
「奴才在。」
「我們以前見過葛家小姐嗎?」
「回王爺,應該沒有。」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哪是外人輕易就能見到的。
「你不覺得昨日她在彩樓之前的反應很奇怪嗎?」
有嗎?安佑很努力的回想。
「我倒要看看這里面究竟有什麼名堂。」葉閑卿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罷剛他從頭到尾回想了一遍,驀然驚覺葛家千金早就識得自己,而他對她卻毫無印象。
另一事他想不透,她並非長得丑陋不堪,為什麼要戴黑紗帷帽?像怕被什麼人認出一般。
而且照理說,砸到像他這樣的人簡直是老天不長眼時才會出現的事,她卻不希罕,還一副躲瘟疫的樣子,真令他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