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懊惱的神情,紀吟風的心情驀的大好,對她連日來極不合作的不滿統統煙消雲散。「秋日登高賞菊,很愜意,要不要一起去?」
蘇盈袖繼續瞪著他,「不去,還有,放開我的手。聖賢書上不是說過男女授受不親嗎?」他居然又不知不覺的握住她的手端詳起來。
「喔,妳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他居然敢這樣忝不知恥的回答,她真是越來越懷疑眼前這位紀公子是不是被鬼怪附了身才會如此的跟外界傳言不一樣。
「喂……」她所有的不滿都被突如其來的意外給打飛,一只該下十八層地獄的青蛙突然從旁邊跳出來,讓紀吟風一時受驚,身形晃了晃。這一晃不要緊,連帶的讓被他握住手的蘇盈袖也跟著遭殃,然後兩個人就倒做了一堆。
四目相對,距離如此的貼近,氣息如此的交互……四片溫潤的唇密不可分的貼到一起,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形。
她震驚的捂住自己的唇,足足與他拉開三丈的距離,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紀吟風慢條斯理的從地上爬起來,輕輕的拍打衣袍上的浮塵,然後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原來,女孩子的唇也是軟的。」
屁話,難不成女人的唇是鐵的?蘇盈袖用萬惡的眼神繼續瞪他。
「那身體自然也該是軟的。」他居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把眼瞪得不能再大。這樣的男人真的是傳言中那個彷佛不食人間煙火,這輩子只打算與古書典籍相依為命過苦行僧一樣生活的人嗎?依她看,登徒子還差不多。
「假學道。」她唾棄。
「盈袖,陪我到書齋待一會兒吧。」
他居然還敢提出要求!
蘇盈袖堅決的搖頭,「我想回房休息了。」以她目前的心境極有可能一個失手將他千刀萬剮,忍,一定要忍。
「到妳房里叨擾一杯清茶不為過吧。」紀吟風彷佛算準了她不會拒絕一樣。
事實上蘇盈袖確實不敢拒絕,她絕對不想听某人在自己的窗外念上一下午《詩經》中的那段經典求愛告白,什麼「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穿過花園長長的鵝卵石甬道,轉個彎就到了蘇盈袖暫住的臨水小榭,環境十分的清幽,從窗畔望去,入目是碧綠的湖水與湖面上自由劃水的鴛鴦。
「得成比目何辭死。」紀吟風輕輕的吟了一句,讓她的心忍不住顫動了一下。
看她向內室走去,他笑道︰「有男客來訪,妳卻向床榻而去,似乎頗為不妥。」
「閉嘴。」她突然覺得他像是故意挑釁一樣。
「在我看來,妳倒有七分的誘惑之意。」紀吟風依舊故我的往下說。
蘇盈袖深吸一口氣。她忍,誰叫當年爹爹落難之時就是為紀老爺所救,她不能害紀老爺晚年喪子。徑自除去繡鞋,將床幔放下,躲到繡床上不去理他,給他來個相應不睬,他自然就會沒趣離去了。
腳步移向床畔,讓床上假寐之人握緊了拳頭。
「盈袖,如果妳果真不想嫁我為妻,那就算了。」
「真的?」蘇盈袖馬上就翻身而起,並一臉驚喜的拉開了床幔。
「假的。」紀吟風輕而易舉的就坐到了繡榻上,而後很輕很堅決的吐出這兩個字。
這個人真的非常欠扁,這是蘇盈袖此時最大最深的體會,手握緊了又松開。不斷的提醒自己,他是個文弱書生,萬一被自己打死了就慘了,這是恩將仇報啊。江湖道義最不齒的行為之一,她不會這麼做的。
「據說江湖人年紀很輕就出道,妳是多大出師的?」
蘇盈袖本來的確不想理他,但每次一接觸到他那如同江南水鄉月色一般迷人的眼眸,听到他那特有的江南嗓音就會心軟,「十三。」
「獨自行走江湖很難嗎?」
「不會。」至少她沒這個感覺,從出道至今一直很順。
「會寂寞嗎?」
她偏頭想了想,然後肯定的道︰「不會。」她一向都有辦法讓自己的生活過得多姿多彩,寂寞的時候踫不到。
「妳一點兒都不像我听說的江湖人。」紀吟風有些遺憾。
蘇盈袖眼神怪異的瞅著他,口氣十分的誠懇,「說實話,我也感覺你一點兒都跟傳言中的紀公子不像。」
看到自家公子跟他的未婚妻肩並肩坐在床邊談話,無論是誰總會感覺訝異的。
紀吟風的衣服很整齊,蘇盈袖的也是,可是,蘇盈袖盤膝托腮一副輕松自在聊天的神情讓紀府進來送茶水的婢女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畫面,所以不消片刻,整個紀府人人皆知他們少爺與未來少夫人的感情很好,好到還沒成親就可以一起坐在床頭聊天。
所以當紀吟風被人從窗戶扔出去的時候,紀家下人才會驚恐萬分,搞不清楚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言語起了沖突還是少爺行為越軌?可是,無論怎麼看他們家少爺都不像是登徒子之流的人啊,所以這才讓紀家人更困惑。
「紀──吟──風,三天之內不準到這邊來!」屋內吼出一聲後,「砰」的閉實了窗戶。
看來,確實是少爺做了什麼惹人生氣的事,難道他們家清心寡欲的少爺終于開竅了?
困惑啊困惑!
是夜,恰逢月圓之時,紀家人在花園涼亭擺了茶點賞月閑談。
從小徑慢步走來的蘇盈袖穿了一件月白長裙,袖口裙襬都用銀絲收邊,在銀色月光的照耀下,流泄出一圈迷蒙的光暈,就像從月宮走下的廣寒仙子般輕靈飄逸。
紀吟風的目底閃過驚艷,漫聲吟道︰「踏月乘風下廣寒,共賞人間一輪秋。」
又來了,蘇盈袖不著痕跡的白他一眼,隨時隨地都能詩興大發,他累不累啊?
「袖兒腰帶上的荷花繡得真靈秀,不知是出自誰的巧手啊。」紀老夫人目光驚喜的看著蘇盈袖的束腰寬帶,上面用銀線簡單輕巧的勾勒出一幅荷花迎風綻放的風姿,若不是坐得近,還真看不出她的腰帶上有這樣的巧思。
蘇盈袖露出輕淺的笑容,「是我。」
「袖兒很喜歡月牙白的顏色吧,我看妳來府換了幾套衣物全是清一色的白。」紀老夫人笑言,「花一樣的年華還是該多換幾色衣物才好。」
「白色素淨,清雅。」蘇盈袖說出自己喜愛的原因。
「就像妳的人。」紀吟風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紀氏夫婦相視一眼,滿意的頷首。
蘇盈袖不置可否,捏了一塊雪花糕放入口內,抬首去看天上的滿月。又是月圓了,想不到不知不覺來到紀家已經半月有余,那對活寶夫妻鐵定不知道跑到哪里逍遙去了,早知道她就算被他們滿江湖追殺也絕對不到蘇州來。
打量著她眸底閃爍的懊惱情緒,紀吟風忍不住垂首掩了掩唇,心頭暗笑。雖然她看起來一副貞靜嫻良的模樣,可是性情與外貌卻有著天壤之別,這讓她看起來平添一股不一樣的風情。
「袖兒,這月十八乃是好日子,我看婚禮就訂在那天吧。」
紀老夫人突如其來的提議讓蘇盈袖差點兒被嘴里的花生米噎住,明眸漾著水波看向紀母,顯得分外楚楚可憐,「伯母,太急了吧。」
「風兒都弱冠了,我們兩老也想早點抱孫子。」紀老夫人笑呵呵的說,神情極為慈藹。
蘇盈袖頓時無言以對,總不能對他們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成家之事不忙在一時片刻吧。
「娘,盈袖是害羞,您不好當面問她這種話的。」
紀吟風的話讓紀老夫人恍然,笑著打圓場,「對呀對呀,看我是老糊涂了。袖兒,吃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