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下方有一汪小小的濕痕,已經半干涸了。他彎下腰,指尖輕輕地踫觸了一下,舌尖舌忝過手指。
咸咸的。
下午她就站在這個位置,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留著淚,說著那些離別的話語。
「真是傷腦筋啊……」
景風御喃喃地說著。
夕陽從窗戶外斜照進來,修長的手指來回撫模著被嫗出痕跡的桌角,長長的影子映在地上,看起來有些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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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呢?風御陛下的婚禮還是取消了嗎?」
「王後都不在了,婚禮當然只好取消嘍。」
「那我們千里迢迢地趕來參加典禮,豈不是……」
「告你們白跑一趟了,唉!快點回去吧。」
「咦,這個店老板說話好奇怪,我們難得來一趟景國,當然要四處旅游觀光幾天再走嘛。」
「哼,我是為你們好。不妨老實告訴你們,景國這里很快就要大亂了,早點離開才是福氣。」
「怎麼會這樣?王都看起來很富饒繁華啊!」
「你們知道什麼?這片富饒繁華的土地都是在神木的庇佑下才保持潔淨的。現在神木被妖力侵蝕了,不出幾天,幽國那邊的妖族就會跟隨過來,侵蝕我們這里的土地。到時候全國大亂,各處妖族出沒,就像幽國那樣……想都不敢想啊……」
酒店的店老板沉重地嘆了口氣。
酒店的氣氛不知不覺沉重起來,附近的居民們無奈地搖著頭,有些畏懼地注視著天邊不斷翻滾著的灰黑色暗雲。
「听說十萬大軍在邊境驅逐妖族,卻抓不著幾只。妖族從他們身邊譏笑著竄進我們邊境了。」
相識的酒客們小聲地議論著,「如果軫雀大人還在,有她帶領大軍驅除妖族,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吃力了……」
「哼,她抓起來當然不吃力了,因為她自己就是人類和妖族的雜種嘛!」
旁邊人冷冷的聲音,帶著鄙夷。
先前說著話的酒客愣了愣,沉默地低下頭去。
三天前,當所有人歡天喜地準備陛下的婚慶典禮時,神木枯萎的消息就像一場風暴,將所有的歡喜氣氛席卷而去。
第二天凌晨,一張貼在城門外的告示驚動了所有的人。
那是景國將軍軫雀的親筆書信。
她在那封書信里承認,她的身上有一半妖族的血統。神木枯萎,是因為她的血污染了池水。
為了讓景國遠離災禍,她願意辭去所有職務,遠走他鄉。
這麼多天來,尋找她的皇家告示貼滿了全國各地,卻沒有人再看到過她。
當她想要消失的時候,她就是有辦法像在這個世界上憑空消失了。
然而,她韻離去並沒有帶走災禍。
黑色的歷史重演了。
妖力形成的灰黑色暗雲,自從神木枯萎的第二天,就開始在邊境不斷地聚集囤積,越滾越濃,越滾越大,漸漸地向王都壓過來。
只要再過幾天,等到暗雲踫觸到地面,所到的地方,肥沃的土壤將會變得寸草下生,深山荒野將會變成妖族聚集的場所。
盎饒安定的景國,將變成歷史。
客人們嘆息著,目光不知不覺轉向正北方。王宮雄偉的建築矗立在那個方向,陽光沐浴中的金色王宮,凝聚著全國唯一的希望。
「這種局面,只有王可以解救了吧。」
「听說已經召集全國的術士了。再過兩天,祭祀台應該就可以搭好了吧。」
靠窗的酒客猶豫著,低聲說了一句,「你們說,這次陛下會不會像先王那次一樣……」
听到這句話的人們全部打了個冷顫,另一個人大聲說︰「當然不會!陛下還年輕,絕不會……絕不會有事的……」
下面的話越說越輕,仿佛沒有自信那樣,被卡在喉嚨里。
「短短七年之內,竟然被妖族侵襲兩次……」不知是誰的聲音,沉重地嘆氣,「上一次犧牲了先王和鴻日殿下,這次如果陛下再發生什麼意外,景氏王族就沒有繼承人了!」
「太可怕了!上天保佑吧……」
坐在角落里的客人靜靜地坐著,黑色的斗篷嚴實地遮住了面目。
沒有人注意到,看似平靜的身形下,她的拳頭已經緊緊地攥在一起。
酒客們憂心忡忡的話語,掀起了她最不願想起的記憶。
神木池、氣息奄奄的先王。祭台、煞白的臉色、滿池的鮮血……
為什麼?為什麼僅僅七年之後,這樣可怕的情境又要重演?!
小小的酒店里忽然變得鴉雀無聲。
角落里的人詫異地抬起頭來。隔著斗篷,她看見自己一只手抓著酒壺,另一只手的手背正劈在桌子上,裂成兩半的桌子慢慢倒在地上。
所有的人瞪大了眼楮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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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忙掏出錢扔給店老板,逃亡似地奔出了這家小酒店。
燦爛的陽光照上了她被斗篷遮掩的身體。
三番兩次想要硬著心離開工都,卻又不自覺地留戀著這里的一切。當她真的下定決心離開的那一天,卻又傳來了妖族侵襲的消息。
她茫然地走在這條熟悉的大街上。
不能離開!萬一哪里需要她怎麼辦?
但她又不能露面。如今這尷尬的身份,哪里的平靜都不屬于她。
站在街角處,她攏緊了斗篷。湛藍的天空就在頭頂,從哪里抬頭看都差不多,但為什麼這兩天看上去,那蒼藍的天空總有些刻薄的感覺呢?
她澀澀地笑了笑,「上天啊,我不是對你說過了嗎?所有的責罰由我來承擔。
如今禰為什麼還不放過他呢……」
「軫雀將軍。」
無波無瀾的語氣,從她的身後響起。
她慢慢地轉過身,「你認錯人了。」
正想若無其事地走開,那人卻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軫雀將軍,你不認識我了嗎?」
說不出是哪里怪異的腔調,但听起來就是覺得異樣。
軫雀的眼角掃過說話的人,卻微微吃了一驚,「瑤茵小姐?」
瑤茵依舊一副貴族小姐的打扮,身邊卻連一個侍女都沒有帶。
她的表情不對!軫雀敏銳地察覺到。
木然空白的神情,仿佛思維已經從這具身體里被抽空了。
軫雀頓時警覺起來。
早在胤國時,她就听說過從幽國宮廷泄漏出某種叫做「傀儡」
的藥劑。
一旦使用了這種藥劑,那人的心神就被操縱者完全控制住,成為一具活的「傀儡」,叫她哭就哭,叫她笑就笑。如果操縱者控制得好,甚至連親人都看不出異樣來。
此刻的瑤茵明顯不對勁。
不是那位羞澀的名門淑女,甚至也不是被精心控制的傀儡,而是……
一具只剩下聲帶功能、神智空白的傀儡。
「軫雀將軍,就如您已經發現的那樣,瑤茵小姐現在是一具傀儡。而她的操縱者目前落在我們的手里,沒辦法,這具傀儡只好由我暫時接手控制。」
瑤茵的嘴巴不斷開闔著,復述著操縱者平淡的話語。
「你是誰?」軫雀低聲喝問。
「我是來自幽國的藥師,也是「傀儡」這藥劑的制作者,夕若。
軫雀將軍,我對您並無惡意,只不過我們在追查「傀儡」泄漏出我國宮廷的渠道時,發現與風之團有關,進而又在無意中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夕若坐在高級茶樓的窗邊,注視著樓下拐角處的兩人,微笑著。
「風之團有位雲笙小姐,和您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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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準備好了嗎?」
身穿黑緞袍的高姚青年忍著滿頭爆起的青筋,再次問道。
焱弼出身于焱氏世家,不過二十五歲就已經成為全國首屈一指的高階術士,孤傲的表情是他除了「術」之外最出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