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早己習慣他們的熱情互動,看也不看上一眼。但是她發現到方少行的尷尬,不禁抿著唇露出微笑。
冬舒戀在外人面前還想保持點形象,連忙把小王爺推開來,然後端正的坐好。倒是偷香到一半的小王爺欲求不滿,滿臉不悅。
身形高大、精壯結實的武將型的小王爺一旦沉下臉來,確實無比壓迫。
他賜給方少行一個軟墊座位,然後轉著指尖,不出聲的指揮伺候的婢女奉上精致的吃食、熱飲,以及銀壺呈裝的辛辣烈酒。
那是十足的威嚴派頭、貴氣,並且理所當然的由著眾人服侍。
即使是遲鈍的方少行,也感覺到眼前這個青年,出身並不普通。
月映領著他向小王爺見禮。方少行听到她低聲提醒自己之後,才明白眼前的原來是皇族成員,傳說中風流放蕩、狂野殘暴,還听說軍中對其敬畏有加的「殺生王爺」。
就眼前目測來說,這位王爺現在呈現著一種,以銳利虎爪小心捧著脆弱雪花的狀態。
即使是傳說中恐怖駭人的那位主子,在懷摟喜歡的人的時候,也會顯得柔情似水,心中有著愛情的猛虎啊。
小王爺輕挑了下眉,睨視著那由月映帶進來的書生。
這樣皮膚白晰、相貌端整,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但反過來說也沒有什麼特色的男人,月映是看上他哪一點?小王爺不無懷疑的擰起眉。
冬舒戀倒是看著這樣一個清秀平凡的男子,看得津津有味的。這男人很有意思啊,瞧起來無害極了的模樣,一雙眼楮黑白分明,顏色純粹,瞧他習慣性的抿著唇,除了按規矩見禮之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諂媚……現下可是與權勢盛大的小王爺在同一座畫舫上,尋常有點靈巧腦袋的人老早就介紹起自己、圖個一官半職起來了。
那木頭書生居然什麼也不做,坐下來之後就笨拙的想給月映夾菜倒酒。真是傻子,這種時候該要討好的該是王爺啊。冬舒戀偷笑起來,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眼里只有自己心愛對象的遲鈍男人,確實是很適合映的。
映靈巧、聰慧,懂得何謂現實,由她持家,這個男人就鑽研學問,映打算盤、吩咐下人,這書呆子就在旁看書喝茶抄錄孤本……待得映閑暇,就可以做些夫妻倆之間做的事。
哎,總有自己的相處方式的,哪輪得著外人來置喙呢。
小王爺見到懷里的冬舒戀臉上展笑,雖然無法理解這無味書生有什麼地方吸引了月映,不過顯然自家的小戀人是理解,並且認同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尋思著是不是要代替冬舒戀宰了這書生,省得月映現在被戀愛沖昏頭,將來哭哭啼啼,連帶惹哭冬舒戀。
看著那無味書生專心的為月映布菜,小王爺輕輕抬眼,心里覺得這不把他的頭餃和權勢放在眼里的遲鈍書生,也算是有那麼點意思。
「很不錯。」輕描淡寫的,他說了這麼一句。
月映微微一愕,又看看冬舒戀笑得像惡作劇成功的孩子一樣,她心思飛快,幾個轉瞬就想通其中驚險,背心沁出了冷汗,方少行保住了他的一條命。
「映謝過王爺。」她輕道。
方少行微感困惑的望向她,雖然不明就里,但是感覺得出來小王爺和月映的對話中似乎牽扯著自己。
想一想,他低頭,「小生謝過王爺。今日打擾王爺了。」
他認認真真的道謝,反倒惹笑了小王爺。
「好,今天你就多喝點,作為鍛練你新婚時鬧洞房的酒量。」
方少行一怔,臉上霎時就紅了,吶吶道︰「謝過王爺厚愛。」
月映無可奈何,除了幫著擋點酒之外,也沒有救人的機會了。
酒過三巡,方少行雖然有月映做後盾,但他本身就不擅酒,很容易就頭暈目眩起來,月映從一開始微撐著他,到後來必須把他整個人都收在懷里,才能撐著他不倒,方少行被摟在這樣一個溫香軟玉之中,更加的頭暈目眩了。
小王爺大笑了。
一拍手,一名貼身侍衛恭敬的上前來,原來在艙內的牆面上有一處垂幔一直沒有掀開,月映老早就注意著了,但是冬舒戀一直沒有發現不對勁,兀自和小王爺玩得開開心心,她心想小王爺是要給冬舒戀一個驚喜的,便也不提。
而今,這麼一席四個人里,唯有小王爺和月映淡然自若,方少行和冬舒戀都被那貼身侍衛的動作挑起好奇心,眼楮睜得大大的,像孩子一樣充滿好奇的盯著那塊垂幔。
小王爺不欣賞的睨了月映一眼,其中顯示出叫她配合一點的意思。
月映低聲一笑。
方少行發現了她的從容,又听見她輕笑,「月映……映、映。」他還轉不過對她的稱呼,有些咬到舌頭。他小聲問她︰「你曉得里面是什麼?」
她抿著笑,小聲的同他咬耳朵︰「是寶物。」
「喔……」方少行眨巴著眼楮,忽然滿懷期盼起來,「是孤本書對不對?有一整櫃子嗎?」
月映驀然笑出聲來,其音清脆、明亮,如同珠玉般。
方少行貪戀她的笑顏,目不轉楮。
那貼身侍衛將垂幔挽起,露出底下物品,那以金線織繡的華美鳳凰雙翅高展,無數凡鳥低首臣服,以殷藍錦布為底的刺繡氣勢非凡,那金鳳長尾如鞭,凌厲嬌貴,看得人大氣不敢出。
方少行被鎮得一下子愣愣,眨了好幾次眼楮,終于露出了一點茫然。
「原來不是孤本書啊……」
小王爺听他喃喃,語氣里充滿大失所望的沮喪,心里感到非常有意思的笑起來。
「方公子喜歡讀書,本王的書房里多得是孤本藏書。」
方少行一听有無數藏書,眼楮霎時閃閃發亮起來,他無限期盼的看著小王爺,非常主動的規矩坐好,然後用力的向小王爺介紹自己身家背景,接著就用極其渴望的眼神望向小王爺。
「小生可以去拜訪王爺……的書房嗎?」
小王爺大笑了。「你要拜訪本王的書房?那本王呢?」
「呃,小生可以先看書嗎?」方少行露出了小狽盼著肉骨頭般的無辜眼神,惹歡了小王爺。
當即準了。小王爺賜他一枚刻著八卦圖的白玉佩,允許他以此為信物,出入王爺府,當然書房也在他可通行的範圍之中。
方少行心喜若狂。
「如何?這幅刺繡。」小王爺回頭問他。
方少行看看,「氣勢嬌貴,鳳尾凌厲,剌繡的主人心懷天下之境。」
小王爺手持杯盞,點點頭,「心懷天下,說得好,是心懷天下。這麼一幅刺繡若流到尋常人家手中,被判有謀反意圖也不為過。」
「罪及謀反……」方少行心中微驚。「如此嚴重,王爺要將其呈入宮中,獻給皇上嗎?」
「這幅刺繡是前朝皇後親手所刺,在戰亂中流失,好不容易才輾轉得到消息,本王花了點工夫才拿回來的東西。」他笑笑的跟方少行說︰「本王私自收著,少有人知,方公子可要為本王保密。」
方少行斂容,行禮。「小生知道分寸。」
「听說方公子在百染布莊許掌櫃府上教習?」
「是,己有三年。」
「方公子眉目清俊,許府內沒有小姐傾心于你?」
「王爺是尋小生開心吧。」這遲鈍的書生笑了笑,「小生只是教習學問而己,時間一到當即離開,絕不逗留;教習女眷之時,也都以薄簾隔開,並無與女眷獨處。」
「方公子潔身自好,真是難得。」
小王爺低聲一笑,持著杯盞,飲盡杯中物。他的目光在方少行身上一轉而過,隨後若無其事的擁著冬舒戀,由著她去模那幅刺繡,勾畫著鳳尾孤旋,其勢如鞭揚。